岳凌兮立在原地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顾长安已经蹭蹭两步扑进了她怀里,她向后趔趄了一下,被疾闪而来的夜言修用手臂托住,这才止住了跌势。
待她站定夜言修立刻礼貌地收回手,然后转过身轻斥道:“长安,不可无礼。”
顾长安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唐突了,随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对不起姐姐,我忘了你的腿还有伤,你没事吧?”
岳凌兮听得一知半解,但看他神色已猜出了大概意思,遂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顾长安开心又激动,小嘴像连珠炮似地滚出一串话,“当天在战场上跟你分开之后我就担心得不得了,后来又听闻你落水,我只想去东漓江寻你了!幸好有宁王殿下在,我就知道,凭他的本领你们一定可以平安归来的!”
他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岳凌兮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夜言修却明白了,清湛的眼眸溢出洞悉之色,旋即看向岳凌兮。
她就是陛下救回来的那个姑娘。
昨夜楚钧与他私下聊天时提到此事便沉了脸,对害得楚襄陷于险境的岳凌兮有诸多不满,还让他尽快把人安排到难民营去。他身为监军,自然也知道岳凌兮待在营中是名不正言不顺,遂同意了此事,谁知她和顾长安竟然还有这等渊源,这下可就难办了。
夜、顾两家素来交好,他的堂妹夜思甜嫁给了顾家长子顾靖夷,顾长安是其幼弟,也等同于他半个弟弟,岳凌兮既在危难之中伸与援手,他理当替顾家还她这份恩情,别的不说,难民营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又怎能让她去?
看来只能跟楚钧撂挑子了。
思及此,夜言修冲岳凌兮拱了拱手,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挂起一缕浅笑,看起来甚是平易近人。
“多谢姑娘救长安一命,此恩我等铭记于心,他日姑娘若有所求尽管来找我便是,眼下就安心住在这里养伤吧,缺什么让人来禀报一声即可。”
谦谦君子突然施礼自有原因,岳凌兮看着那张俊脸,心中暗自琢磨着刚才听到的几个字眼,诸如救命养伤之类,还没推测出大概意思,远处号角被突兀地吹响,她满脸疑惑地看向夜言修,他却淡然地安抚着她。
“没事,只是准备出发攻城了。”
攻城!
这次岳凌兮听懂了,脑海中瞬间浮起许多事情来。
蒙城既破,楚军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西边的扎城,恰好她来时经过那里,对周围地形及关押难民的地方都有些印象,若能画成一张地图给楚襄,说不准对他有所帮助,想到这里,她冲夜言修飞快地福了福身,然后便转身入帐了。
夜言修只道她是害怕了,隔着帘子回了一礼,尔后哄着顾长安走了,
半个时辰后,岳凌兮站在了中军帐前。
她的帐篷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只不过在西夷时用的是鹅毛笔,突然让她用回狼毫难免不适应,所以这图纸画的时间就长了些,所幸离营的只是先锋军,楚襄尚在帐中,她还有机会把这个交给他。
若是能有帮助,也算还了他的恩情了。
岳凌兮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又将手中的宣纸攥紧了些,直到影卫来到她跟前低声传唤,她才霎时醒神。
“岳姑娘,你可以进去了。”
她点点头,缓步踏上石阶,到了蜀锦织成的暗纹卷帘前两旁的士兵自动为她掀起一条通道,她向前迈了两步,卷帘应声落下,帐中却明亮如昔,她抬头望去,楚襄逆着光站在正中央的沙盘旁边,手臂半屈,正捏着一枚旗标寻找合适的落点。
仿佛是他,又仿佛不是他。
今天他穿着一件天青色锦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水浪山石,极为精致,腰间束着祥云宽带,缀一枚无甚雕饰的白玉,简单而又不失华贵,行止之间随着他修长的身形晃动,衬得人格外英挺潇洒。
忽然,白玉停止不晃了,她微微扬眸,恰好与那双星目对上,深邃如渊,墨色浓郁,几乎将她吸了进去。
是了,确实是不同了,卸去一身狼狈,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气势凛人,不可逼视。
岳凌兮勉力回想着小时候学过的楚国礼仪,然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官礼,并轻声道:“民女参见王爷。”
因为之前一直不曾开口,声音始料未及地带了丝沙哑,楚襄眉间几不可见地沉了一下,旋即凝声唤道:“过来。”
她老老实实上前,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楚襄面部似有微妙情绪波动,却快得让人瞧不清楚,左脚一迈,直接来到她跟前,低眼瞧见她手里攥的东西,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是扎城的地形图以及关押难民的……”
岳凌兮的话毫无征兆地断在了空气中,原来她走近了才发现,沙盘后方的花梨木长案上赫然摆着数张地图,无论是山峦河道的走向还是城郭要塞的布防均在其中,无一有缺,十分详尽,比起她手里这张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
楚襄眼角微微一扬,伸手就扣住了那双皓腕,然后一点一点地把宣纸扯出来,并摊平在桌案上用青龙镇纸压好,也不管她是个什么表情,背过身去径自端详了许久才道:“画得不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