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主仆二人边行边议,还不到黄昏,便走了近八十里,已至夏州历城郡建安县境内。
此地百里之内皆荒无人烟,正是上佳的分兵之所。
李亮就此别过,带着万余民夫并诸多粮草,连夜西行。
待他再行约五百余里,绕过比干城,就能与在大碛接应的李承学汇合,而后遁住西海。
而至此,加上李松从梁州启程,此番被他偷运至西海的民壮已近三万。
如今河西已有五万丁,假以时日,这五万丁壮便可星火燎原,成为李承志待风云际会之时问鼎天下的资本。
这才是李承志不惜抗令不遵,宁愿与朝廷翻脸,也要往北镇一遭的根本原因……
他眺目西望,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渐暗,眼中几不能视物之时,依旧稳坐如钟。
北地气候多变,且昨日大雪,今日才晴,再加又予旷野之中,是以即便已近立夏,但一入夜,却似又至冬日时节,寒风刺骨。
李睿拿了一件皮裘,轻轻靠了过来:“郎君,风大天凉,我令猴儿烧了碗热汤,不如先入帐,喝一口暖暖身!”
“也好!”
李承志微一点头,调转马头,往营中行去。
驻扎一夜,次日巳时(上午九点),近万民夫才缓缓开拔。而距沃野短短的五百里,李承志足足走了十日……
……
合黎山北,居廷湖畔。
黑水蜿蜿蜒蜒,一路向北,于草原深处积成了一座巨大的湖泊。
这就是居廷泽,又称西海。
汉宣帝时,赵充国曾与此地屯田,便为汉地。后五胡乱华,曾为诸凉属境。到太武帝征北凉,强掳数十万户汉民至平城,此地虽是魏土,但汉人绝迹,故而又成了杂胡部落的放牧之地。
直到数千白甲兵如同天降,或征或逐。近一年来,裹皮毡、扎辫子的胡人基本绝迹,直至如今……
大湖以北,毡帐如云,无边无际。无数的牛羊悠闲的在湖边吃草。
这是,原本是河西遗部的放牧之地,此时已杳无人烟,满地狼籍。
到处都是拆完毡帐后遗留的土梁,赶走牛羊后留下的木栏,以及一些无法带走的石磨、石槽。
几个胡兵低着头、弯着腰,在草地中寻索着痕迹。不时就会停下,在草地中一阵翻腾,或是沾着什么东西放在鼻下闻一闻,更甚至是用舌头尝一尝。
“大人,羊粪并未干透,蹄印痕迹尚深,故而汉民应是撤走不久,至多也就五六日!”
五日?
若是携家带口,驱羊赶牛,每日最快也就能走个六七十里,七日不过五百里,怕不还未过合黎山。
若是轻骑,昼夜兼行一日即至……
胡将眉头一展:“牛羊留予此处,另留两千骑看守,其余随我追……”
“是!”
随着几声呼哨,随即便响起了号角声。不多时,万余胡骑便如蝗虫过境,呼啸着往南而去。
胡军方一动,约两里外的小丘后,突的钻出几匹塘骑,似箭一般的疾奔往南。
柔然人来了……
李松脸色青白,胡须微微颤动,紧攥的双拳掌心之中尽是汗。
他不是怕,而是后悔。
以李氏白甲如今的实力,不敢说将这万余胡骑屠之一尽,但打胜并不在话下。
但就算这一次胜了,再下一次呢?
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待等中原与北镇稍定,元魏又岂会让来历不明,如又强到诡异的河西遗部久居西海?
李始贤肠子都悔青了。
若非他阳奉阴违,擅做主张,将杜仑部灭族,柔然十之八九不会出兵,自然也就没有今日之大祸。
是以如今才只是褫夺了他的兵权,便是李承志将他问罪斩头,他也说不出半句怨言……
他予堂下懊悔莫及,而李始良却坐在案后瞠目结舍,跟傻了一样。
他本以为,李承志能以一介白身骤为郡公、皇亲国戚,已然是老天开眼,李氏祖坟冒青烟了。
谁想,只仅仅年半,二房便是创下了如此大的基业?
强兵万余,刀甲无算,战马近十万,良田逾千顷,牛羊更达数百万。
最让李始良不可思议的是,李承志两次从关中偷来的那数万丁壮。
五万男丁稍加操练,便是五万可战之兵。若将李松自杜仑部掳来的妇人配之为妻,假以时日,这就是五万民户。
陇西李氏未归附之时前,西凉偏安于酒泉之时,举国有没有五万户?
这全是起家的本钱……
越想越是激动,李始良止不住的浑身战栗,抖的身上的甲叶哗哗做响。
李始贤就在一侧,看长兄兴奋成这般模样,心中好不得意。
不过帐中李氏家臣林立,他身为家主,也只能强作矜持,紧紧的板着脸,装做一副不过尔尔的模样。
“家主,掂候来报,胡骑已至山北五十里!”
“即来之,战便是了!”
就好像来了只猫,李始贤好不轻松,“李时,李彰,胡敌临近,可有把握?”
二人齐齐的往前一步,单膝跪在,朗声喝道:“家主,此战若败,仆等二人愿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