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外,骑阵如墙。
各色号旗、角旗迎风飘荡,发出“哗哗”的轻响。
马儿戴着料兜,瑕意的吃着草料。马上的兵卒却个个如临大敌,伸着脖子,侧着耳朵,听着清水城的动静。
如同闷雷般的怪响不绝于耳,烟尘飘扬在半空,似是一道动一般,遮住了半边天际。
但怪异的是,临近胡军的西城却雅雀无声,安之若素。
不时,便会有快马自东而来,奔至伏罗的帅旗之下向他秉报。
急报的次数越多,伏罗的表情就越怪异。
本以为魏军但凡祭出雷器,叛军就会溃不成军,清水城须臾便破。
但谁想,元继竟打的有声有色?
虽说跟个乌龟一般,缩在城上连头都不敢露,但只要能防住魏军的诸般火器,元继虽败犹荣。
更何况,开始至如今已近两个时辰,元继尚未露出败迹,应是能守到天黑。
而只要守过第一日,自然也就能守过第二日,第三日……
消息一次比一次利好,也激的麾下众将蠢蠢欲动:所谓的天雷,也非无法可破么?
慕容高见缝插针的凑了上来:“大人,可否让末将将功赋罪?”
伏罗皱了皱眉头:“你如何赋?”
慕容高有没有罪,伏罗很清楚。
不管他是怕死,还是当机立断,但避免数千儿郎死于魏军的火器之下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怕动摇军心,避免军心动摇,闻“雷”如虎,伏罗不得已才给他安了一个“畏战”的罪名。
慕容高自然也心知肚明,之所以请命,无非是不想“怯弱、无能”的声名深入人心,想一雪前耻罢了……
“魏军鏖战已久,却未建寸功,必然已身心疲惫,士气大落。若无意外,午后魏军必退……故而末将便想,待入夜后,若能让元继出兵牵制其正面,末将再以甲骑冲之后阵,必能破魏军营寨……”
倒也不失为是奇计。
毕竟魏军仓促而来,一来就攻城,还未来得及立寨。且以这数日所观,魏军便是立寨,估计也就是一道壕沟,再加一道车阵。
趁月黑风高,以甲马冲之,未必不能破。
伏罗稍一沉吟,却摇了摇头。
“元继不会答应的……此时他恨不得魏军退兵,又怎会行此凶险之计?”
也不止是元继。
如果敢冒险,伏罗就不会退至城后五里之外了。
这是抱定了但有不对,就逃之夭夭的打算……
见伏罗不允,慕容高也不失望,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末将遵令!”
慕容高要是悍勇之辈,之前那一战也就淡会逃的那般干脆了。方才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搏点名声罢了……
“报……”
一声急吼从远处传来。伏罗猛一抬头,见一匹快马从东面急驰而来,半丝都未停歇,直奔帅旗。
自魏军开战,探马足足报过十数次,但皆无此次这般急迫。围在帅旗下的众将心里一突,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大人,清水城破了!”
就如一道雷霆轰到了头上,伏罗耳边阵阵轰鸣,脑中嗡嗡作响。
怎可能?
一刻前,才有快马来报,称魏军接连用了雷器、火箭,但被元继防的密不透风。
而仅仅过了一刻,清水城突然就破了?
慕容高急声问道:“可是城中出了内贼,与魏军里应外合破了城门?”
“大人,并无内贼,清水城是被魏军正面攻破的?”
“难是用雷器炸塌了城墙?”
“也不是……魏军用的是火,先破了守军的盾墙,而后百雷齐发,令其溃不成军……”
火?
伏罗稍稍清醒了一些,狠狠的一咬舌尖。随着剧痛,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总算是定住了几分心神。
“方才数次探报,不是均称元继防备得当,魏军的火箭便是射中盾墙,也须臾便熄。如今又是如何破的,难不成城上的水用尽了?”
斥候旅帅猛的垂下了头:“大人,末将也不知……”
不知?
那要你何用?
伏罗抽出腰间的长刀,竟似是要照头砍下去。
好在斥候眼明嘴快,急声辩道:“大人明鉴……魏军强攻之东城雷若流星,火箭如雨,便是末将敢冲,战马也畏惧不前。故而我等只敢于南北两城之下游探……
之前诸般探报,便是由元继置于城上专负予我等传讯令兵口中得知。而此番应是城破的太快,致城上守军大乱,故而城破之时并未有讯息传来。
但末将怕误了大人大计,无奈尽遣麾下,往东城急探,足足折损了百余骑,才探得一丝军情……大人,实非我等无能……”
伏罗被气的双眼赤红,手中的长刀紧了又紧,却怎么也砍不下去。
他知道斥候旅说的是实情,但无奈惧意就如海潮一般无边无际,好似只有杀人才能让他安定一些。
谁都不敢劝,包括惯会见风使舵,最好充好人的慕容定。
咬了好久的牙,伏罗突的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被针扎破的气囊,眨眼间身形便委顿一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