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盘腿坐在太师椅上,不停的翻动着炉盘上的奶酪。阵阵轻烟冒起,大殿里弥漫着一股动物皮毛被燎焦的味道。
自他登基以来,惠民的举措并无几件,反而是凶戾、暴虐之名甚嚣尘上,叛乱造反反倒一年比一年多。
但等火炉、火炕普及天下,应是能让世人改观几分。万千庶民因此对他这个皇帝感恩戴德、歌功颂德也说不定。
一想时万民称颂时的情景,元恪就止不住的兴奋。
而这一切,皆要归功于李承志……
皇帝不免有些得意:李承志悖逆之名坊间皆知,就如一匹烈马,少有能驾驭者。但到了朕手里,不照样大放光彩?
正感慨间,刘腾脚步轻盈的进了殿,凑到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暗人来报:颍川王出宫后并未回府,而是守在阊阖门外。待李承志出宫,议定炭山毁约之事,二人才分开……”
北魏的暗人类似于明朝时的锦衣卫,由孝文帝设立,专为监察百官。不过人数较少,只设一司,也只在京中活动。由近臣或亲信太监掌控。但官职较高,最普通的暗吏都是从六品。
元恪登基以后,主要用于监视宗室及个别大臣。
皇帝无所谓的回道:“以升量石,藏奸卖俏之辈,由他去……”
“两刻前,皇后殿下令宫人备驾,欲明日回高府省亲,并宴请李承志一家……”
宴请李承志一家?
皇帝疑声问道:“李承志之父入京了?记得午间他还提过,说已告假数日……”
刘腾回道:“应是如此!”
“连高肇都已认命,她却还不死心?皇后这是闲极无聊,总想找些事做……”
皇帝漫无经心的摆摆手,“高肇自有分寸,也由她去!”
刘腾恭身应是,正欲退下,又见黄门来秉传:“陛下,李承志求见!”
皇帝不由的一笑:“真是经不起念叨,传!”
进到殿中,闻着淡淡的怪味,李承志以为皇帝在用火炉烤肉。走近才知,原来是在炙奶酪。
倒是无师自通?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土豆红薯之类……
“见过陛下……”
皇帝细细的瞅着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有事直言!”
二人相处日久,相互的秉性大致都摸了个七七八八。一见李承志刚一入殿,便贼眼鼠眼的瞅着他的脸色,元恪就是李承志必有所求。
“陛下午间曾问臣:该如何予臣酬功?”
嗯?
皇帝一顿,停下了翻动奶酪的动作。刘腾眼疾手快的接过了筷子。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往日的李承志,素来都是宠辱不惊:从八品的候星郎做得,从五品的虎贲将也做得。对他而言,官高官低好似并克什么区别。那怕俸禄早已被罚到了好多年之后,也从不见他面有异色。
今日却主动来求官了?
察觉刘腾似是在使着眼色,皇帝心中一动:莫不是与高府赴宴之事有关?
“讲!”
李承志心一横:“臣肯请陛下开恩,予臣赐一道旨意,许臣效仿晋之贾充旧事!”
晋之贾充……双妻?
元恪差点把刚吃进嘴的奶酪喷到李承志脸上。
“你也真敢想?”
皇帝又气又笑,“你也算读过圣贤书的,岂不知‘天无二日,家无二主’的道理?还是说,你日后不想好过了?”
这与宫中立两个皇后是同样的道理,皇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样干的下场:日后绝无家宅安宁的时候。
不看胡氏,只是九嫔,但携子而重,就敢与皇后斗得不可开交,何况平妻?
李承志咬着牙:“高文君与魏瑜情同姐妹,皆是温善纯良之辈,臣有信心……”
“李承志,你扪心自问,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皇帝嗤笑道,“人性贪婪,向来得陇望蜀,是会变的。不见先帝之冯氏二废后,刚入宫时何等贤淑,且还是一奶同胞之亲生姐妹,又能如何?”
为争后位,冯润冯清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又是下毒又是暗刺,何其精彩?
元恪又沉声道:“想必你已知道,此事有朕的手笔。而以你之聪慧,当能看出孰是孰非。且连你父母、亲长之心思朕都能猜到几分,但你怎就不知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
无非便是胡氏之子继位后,高氏必将失势。而十之八九,高肇必无幸理。从这一点论,李承志但凡聪明些,也该与高肇离远点。
皇帝则不想高肇坐大,成尾大不掉之势,故而不愿如李承志这般的人才与高氏过于亲近。
再想远一些,李承志才近双十年华,怎么也该活个二三十年。调教好了,未尝不能成为先帝之时的李冲,忠心耿耿辅佐幼帝。故而皇帝绝不许李承志与高肇同流河污,没逼着李承志悔约,而是默许纳高文君为妾就已然不错了。
李承志竟幻想娶为平妻?
做梦!
至于与之势同水火的胡氏……经其两次谋害于皇后,元恪早已心生悔意,悔不该过早改了祖制。
似这等歹毒心肠,日后如何可窥一斑,十之八九是祸国殃民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