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里,人的一切感官仿佛都会被放大。
江窈绞着袖口里的帕子,屏气凝神再也不敢吱声。
这次的事情不同往日,以前谢槐玉可以任由她在眼皮子底下插科打诨,今夜么,她过不过得去都难说。
谢槐玉万一被触发黑化属性,连谋逆都做得出来,想必杀人灭口这种事对于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朝中现在的局势她也不清楚,再不济给她把舌头拔了又怎么办。
说不定公主府刚正式建府第一天,就出了桩藏尸案,最后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想来想去,还是保住一条狗命要紧。
江窈越想越后怕,各种死亡结局都在脑海里浮现过一遍,要是她有读档功能就好了。
正当她蔫搭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时候,谢槐玉的声音陡然响起——
“建章公主十四岁生辰,私通侍卫,会是个什么罪名?”
江窈使劲的盯着地上另一道长长的影子,挨在自己的影子边上。
她都能在他的影子里看出他现在的表情,肯定阴测测的看着她,不然就是大反派标准式白森森的笑。
罪名都给她安好,下一步是什么,她自己心里当然有数。
跟一道虎头铡压下来似的,偏偏抬到一半又不肯给她一个解脱。
江窈心一横,脚下跟生了根似的迈不动步子。
她再度闭上眼,直愣愣的朝谢槐玉栽过去,两手紧紧的揪住他的衣摆。
“你非要给我安罪名的话,旁人问起来,我便说私通之人是谢相。”
说完后,她在他胸膛里蹭了蹭。
身段是什么,脸面是什么?可以用来吃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在江窈看来,谢槐玉这个从来不近女色的乡巴佬肯定会被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
但是她显然忘记,在静安寺时,谢槐玉就没有吃她这套。
谢槐玉看着面前恨不得挂到他身上的小姑娘,一度忍俊不禁。
如果她鬓边的金枝垂露扇翎没有硌到他的话,兰脂粉黛的气息笼罩着他,那才是实打实的温香软玉。
他沉着声问道:“小殿下这是在投怀送抱?”
呸,谁投怀送抱?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江窈瓮声瓮气道:“我救过你的性命。”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静安寺的事。
谢槐玉低了低下颔,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微翘的眼睫湿濡,眼眶一圈都泛着泪花,犹如初晨花蕊上沾着的露珠,晶莹剔透,始终却不肯当着他的面落下泪来。
小公主确实太不惊吓了,他故意揶揄道:“那又怎么样?”
江窈听出他尾音里的颤声,迷茫的抬眼。
果不其然,谢槐玉唇角微翘,清澈的眸光里尽是笑意,像春光烂漫里的日光,柔和不已。
江窈一时间大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槐玉察觉到她身上的僵直,他试图岔开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我的玉佩呢?”
江窈指尖跟触电似的,一下子从他袖摆上弹出来,人也从他怀里蹿出来。
谢槐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连胸膛都发闷,空荡荡的委实不舒服,但是这种空乏的感觉并非不能忍受。
江窈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玉佩,那还是她亲手埋的呢,用来给他当衣冠冢。
想到这里她眉眼又重新活泛起来,谢槐玉似乎很是紧张那枚玉佩。
她穿过来后见惯了世家子弟的奢靡无度,本以为那枚玉佩对他而言不是什么要紧之物。
再说了,他以为他是贾宝玉啊,玉又不是他的命根子,当真值得他如此挂念?
“玉是你的命根子吗?”她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命根子好像还有深层意思。
江窈耳根一热,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尖,怎么总是不长记性,谢槐玉这厮才威胁过她,要不是她睿智,说不定都一命呜呼,她跟他瞎套什么近乎呢。
既然被他抓住小辫子,以后无论如何都得切记谨言慎行。
“是啊。”谢槐玉富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江窈:“……”那完了,凤仪宫的土壤一向争气得很,他命根子怕是被当成养料吸收了。
“当真不在你这里?”他不过一眼便揣度出她的心事。
江窈抿了抿唇,她又不敢说玉不见了,也不算丢失得无影无踪,她这不是帮他失物保管,埋在凤仪宫的么?
谢槐玉清咳一声,江窈跟被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大言不惭道:“实不相瞒……”
她叽里呱啦念剧本似的说完,越到最后底气越虚。
其实凭谢槐玉的内力,足以听清楚她说得每一句话。
可是他这次却假装听不见,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存心逗她:“再说一遍。”
“实不相瞒,我对谢相仰慕已久,已经到了茶不思犯不香的地步。”江窈唇角噙笑,柳眉如烟,“十有八九是害了传说中的相思病。”
江窈清晰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她安慰自己,套路玩的深,谁把谁当真,耍无赖这招真好用。
谢槐玉低了低眉,她一颦一笑间都流露着女儿家羞答答的姿态,香腮微晕,吐气如兰的唇瓣,贝齿微露,一对潋滟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