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江镜莞到底听见了没有。
光熙二十六年,十月初,节气立冬。
这一日长安城发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轰动一时,掀起满朝腥风血雨,最后以谢相妥协告终。
起因是光熙帝提拔了个右相,非要试行左相为主,右相为辅的政策。
江窈从穿过来第一天起,就无时无刻不在祈盼着报应不爽,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她现在有点理解江煊每次崇拜着说公主英明时是什么滋味,什么公主英明,都比不上光熙帝浪子回头金不换。
光熙帝终于清醒了一回,他居然明目张胆抬秦栋做了右相。
秦栋是什么人,清河郡主当初仰慕他的才情,甘愿下嫁给他。
夫妻二人举案齐眉,鹣鲽情深。
可惜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好景不长,清河郡主在诞下秦正卿世子后,便撒手去了。
现如今外头再称呼相府,都要事先问一问,说的是左相还是右相。
谢相的时代仿佛正在一步步走向堙灭。
感谢他用实践行动证明,一手遮天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姜还是老的辣。
秦栋被封为右相后,长安城中众说纷纭。
有人说广阳王的案子这才算尘埃落定,参与这桩案情的人,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更有甚者说,陛下这是为了给广阳郡主另谋一件好亲事从而铺路,这才在给谢相下马威。
当天下午江窈的纸鸢也全部完工,实在称得上是双喜临门。
国子监的司业家中白事,主薄年事已高,遂一连放了五日的大假。
她手捧纸鸢,带着连枝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去了校场,她早在做纸鸢那一日便疏通过霍统领的门路,霍统领答应到时拨一块空余的校场给她。
江窈自己的纸鸢由画师匠心制作,是个足足长有三丈的串式纸鸢,惟妙惟肖七幅美人像,肩帛飘飘,又名七仙女下凡图。
而她给宫人们画的则有白云、乌云、雷阵云三类。
小半柱香的功夫后,蔚蓝天际里如愿摆出纸鸢阵,堪称波澜壮阔。
校场四周的城楼上人头攒动,都一个劲的盯着天上瞧。
残阳如血,黄昏将至。
光熙帝的一纸诏书同时昭告天下。
不但设立了个右相,还专门设立了个内阁大学士,正是谢槐玉。
国子监的主薄年事已高,上书告老还乡,暂由内阁大学士接管一切事务。
凡是在朝堂仕途上有几分造诣的,此时都看出点门道,光熙帝此举,实则是在明贬暗褒谢槐玉。
毕竟右相只身居一个官职,可是谢槐玉现如今又有内阁大学士傍身。
江窈心不在焉的转着纸鸢线,看着气喘吁吁的连枝:“东宫可传来消息了没有?”
“太子殿下托奴婢转告您,”连枝拈起帕子擦汗,“说他现在的关系网怕是不太灵光了。”
“什么意思?”江窈手上动作一顿。
连枝一五一十道:“太子殿下只知晓,谢相今儿下朝后去御书房递了辞官文书,洋洋洒洒三千字,似乎早有预见。可是陛下哪有应允的道理,只叫他回府调休,有朝一日想明白,便随时可以回去上朝,还再三嘱咐他朝政上的事莫要太过挂心,一切都以休整为主。”
“父皇怎么就没有应允的道理了呢。”江窈替光熙帝后悔不迭,暗自嘟囔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连枝早已对江窈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惊世骇俗之语见怪不怪。
江窈蹙了蹙眉,后知后觉道:“所以,谢相休整到国子监去了?”
连枝朝她捣蒜似的点头。
江窈:“……”人生,总是大起大落。
江窈抬头望天,不得不感叹,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她的纸鸢一动不动,被挂在东南方向的树上。
连枝连忙宽慰她:“殿下莫慌,奴婢这便带侍卫去帮您摘下来。”
江窈恍若未闻,她看着卡在树梢里瑟瑟发抖的纸鸢,好像看到了将来的自己。
她难免唏嘘道:“天天见谢相,不如自挂东南枝。”
第18章
晚上江窈在凤仪宫梳洗后,连枝正替她绞头发,她百般无聊的涂着梳妆镜上放着玉肌膏。
玉肌膏名字风雅,由白莲蕊、益母草和珍珠粉溶制,还是郑太后年轻亲自派人搜刮研发出来的一昧宝贝,先帝亲自赐名。
这也算江窈穿过来后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纯天然护肤品,不得不感慨中原地广物博,什么海蓝之谜面霜和神仙水都变得不值一提。
秋蝉凄切,殿外忽然有人造访。
因江窈不便见客,便由连枝出去接见。
原来是国子监的书童连夜赶来递话,说是谢相于三日后上任内阁大学士,届时国子监恢复授课,凡是国子监的门生,都须上交一份身世文,公主也不例外。
连枝将这话原封不动转告给江窈时,江窈丝毫不为所动:“什么身世文?”
“似乎是个人的生平记事,籍贯家世之类的。”连枝其实一开始也没听懂什么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