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附近的这家招待所不大,就是个三层的红砖筒子楼,一层有五个房间,生意挺好。
江明海带着江朝闻、江雪梅两人走进招待所,向前台的服务员要了两间房间,主动出示了三人随身携带的介绍信、户籍证明,退伍军人证还有民兵证等等一众证件,服务员便爽快的给三人开了两间在二楼紧邻的房间,跟他们说明了在一楼杂物间接热水,就把钥匙拿给了他们。
两间房自然是江明海住一间,江朝闻和江雪梅两人住一间。
江朝闻打开房门,江雪梅走了进去,发现这房间就只有十平米,里面有张一米多的硬板床,上面铺着凉鞋,一床薄被子,床边一个洗脸盆,一张洗脸帕,一个热水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江雪梅忍不住抱怨:“这房间也太小了吧,床这么小,咱们两人怎么住?朝闻姐,要不你让二伯再开一个房间,我自己住一屋去 。”
江朝闻道:“我们俩体型都瘦,挤一挤能睡,出门在外,凡是都要将就点。你以为我爸不想多开一间房吗,他是怕我们俩头一次出门,又是姑娘家,一个人住一间房,晚上遇上点什么事儿,没办法相互照应,这才开一间。”
“能出什么事儿,这不是快到南省军区了吗?”江雪梅撇撇嘴,“我有钱,不用二伯给,你们泛不着为了节省那五毛钱,找这么个借口来亏待我。和你们又矛盾的是我妈,你们干嘛把气撒在我身上?”
招待所住一晚是五毛钱,五毛钱看着不多,但是能买好几斤粮食,这要是放在红旗生产队,用一分钱江雪梅都会心疼。
可江明海临走前对蒋桂芳说,他现在不是军人了,津贴大部分都邮寄给了家里,没有多余的闲钱买粮食,他在岛上的物资是组织定量发的,江朝闻要跟着他去南尖岛,都得自己花钱买粮吃,江雪梅要想跟着一起去,除了要自己买粮,还得做好一两个月吃不上素菜,风吹日晒,皮肤晒黑变粗糙的准备。
蒋桂芳当时就骂了江明海几句,说他势利眼,没有当叔叔的样儿,看钱看得比谁都重,转身咬牙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给了江雪梅三十来块钱儿,让她省着点用,钱一定要留着买粮食,撑到明年二月参军就能过好日子了。
江雪梅考上初中后就没读书了,本来她该下乡支边去的,蒋桂芳舍不得她吃苦,把老大弄下乡去了,江雪梅这两年一直闲在家里什么活儿都没做,手里就过年过节长辈给的两个钱儿,压根买不了自己想穿得漂亮衣裳,各种护肤品,钱拿到手之后,她就打算着要买什么东西,没把她妈的话听进去。
她原本就不想去当兵,主要是她知道自己根本吃不了当兵各种训练的苦,但她又不想呆在乡下无所事事,等着被她妈安排相亲,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所以她明面上答应她妈跟着江明海出来参军,实则早下定决心,到了南省就要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做,到时候想干嘛就干嘛,谁也管不着,手中的钱也没打算省着。
江朝闻被江雪梅这话气到了:“你觉得我爸差那五毛钱吗?你妈再怎么跟我们一家子不对付,我爸也没想过要短你吃喝。之前让你带上钱买粮,是因为我爸手上确实没那么多钱,人家部队不可能多养两个闲人,我们俩吃饭的问题自然是要自己解决。这一路过来,你吃得喝的,不都是我爸出的钱,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你要真想住单间,那行,我让我爸给你开一间,晚上要出了事,可别怪我们不管你。”
她说着,走出房门,真找将江明海另开了一间房去了。
因为招待所生意好,又临近车站,很多房间都住了旅客,二楼就没房间了,江明海见侄女儿执意要多开一间房,没办法只能找招待员再开了一间。
那间房在三楼最里间,光线不大好,江明海原本打算自己上去住的,这样一来女儿侄女儿住在隔壁有个照应,江雪梅刚和江朝闻拌了嘴,不愿意看她脸色,非要自个儿住三楼,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夜深人静,大家都沉浸在梦中之时,招待所忽然跑来一群小红兵,说是要抓反、革、命份子,每个房间都敲开,让大家伙儿拿出介绍信和各种证明出来,给他们核对信息。
这年头的招待所是国营的,必须要有介绍信和户籍证明才能入住,没有这两样东西的人压根住不了招待所,这些小红兵是接到举报,每个招待所都去搜,根本不管住在旅馆里的人是谁,只认介绍信和证明,没有的就直接抓走。
住在旅馆里的有不少是出公差或者来南省探亲、支边、找工作的人,一看到小红兵来势汹汹,大家都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拿自己介绍信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红兵大多是闲在家里没事做的15-25岁左右的学生,掺杂了一些地方地痞流氓,个个年轻气盛,无所畏惧,谁都敢弄,谁都敢整,大家可是怕他们的很,都无比配合他们,省得被他们盯上。
江明海一行三人的介绍信是各管个的,江明海这几年放探亲假回南省,在招待所住过两回,两回运气都不好,被公安和小红兵查过房,有回找了半天没找到介绍信,险些被抓走。
这次住旅馆他多了个心眼儿,临睡前特意让江朝闻、江雪梅两姐妹把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