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那张脸是顾澜生所熟悉的,虽然想不起眼睛鼻子嘴巴,但他就是觉得熟悉,熟悉到只要拿着蓝色彩笔,给那双眼睛添加一点什么,那就是了。
那就是那张描着蓝色眼线的脸了。
“那是列宁号破冰船,列宁号破冰船你听过没有?”顾澜生听到自己轻轻问着。
没有回应。
“它在摩尔曼斯克,摩尔曼斯克有个科拉港,科拉港是北极圈唯一一座终年不冻的港口,他们管那个港口叫做不冻港,你去过不冻港吗?”轻轻的声音在继续提问着。
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他又问:“你去过摩尔曼斯克吗?”
终于。
她开口了。
“没有。”她侧过脸来,两双眼睛碰了个正着。
没有回避,直视那双眼眸。
那双眼眸在笑,声音也带着笑意,手指向挂夹克的方向:“我喜欢那个图案。”
顾澜生再去看镜子里的那张脸。
镜子里的那张脸又变成陌生的一张脸。
凌晨,在某种意识的驱使下,顾澜生打开抽屉,从抽屉拿那本书,翻开书的第四十七页。
书页面上,已不见那张看似被孩子恶作剧的照片。
照片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连顾澜生自己也不清楚。
看完十次了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那段日子太忙了,某天他翻开书时发现照片没有了,约翰交友广泛,一到周末这里就得热闹,也许照片是被约翰弄丢了,又也许是被约翰的朋友弄丢了,顾澜生没有去问约翰,也没有刻意去找照片。
伴随照片遗失,一切变得模糊了起来,描着蓝色眼线女孩的面孔,也想不起艳阳下小小女孩紧紧抿着的嘴角。
顾澜生开始和女孩约会,和他往常的恋情一样,在不是很忙的时候牵手接吻感觉对了去酒店开房,在很忙的时候分手。
顾澜生一直认为,蓝色眼线女孩是寂寞旅途的产物。
但……
把书放回抽屉。
一颗心在午夜蠢蠢欲动着。
有一个方法可以确认他心里的猜想。
在打开那扇房间门时,顾澜生对自己说,不会那么巧的,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他只是讨厌失眠,失眠会影响他白天学习状态。
等确认完后,他就不会再受到失眠的困扰。
这是掐灭他心底里那个听起来匪夷所思想法的最佳方案,然后心安理得回房间,一觉到天亮。
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顾澜生在心里一再强调。
轻轻关上门。
打开床头灯,站在床前,看着呼呼大睡的人顾澜生心里叹气,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没半点危险意识呢?要知道,和她同住一屋的是单身男性,而且正处于精力旺盛的年纪,就不怕……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心里默念“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指尖穿过空气,落在呼呼大睡的女人鬓角上。
只需要拨开她左边鬓角的头发,答案就揭晓了。
那个长在耳廓的粉色小逗号,粉色小逗号还像被困在琥珀里的小蝌蚪,顾澜生记得特别清楚。
也不知道怎么的“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在眨眼功夫变成了“会吗?会是那样吗?”
会吗?会是那样吗?
指尖跟随这个意念开始颤抖。
颤抖的手拨开她鬓角的碎发,半只耳朵露了出来,耳垂小巧。
屏住呼吸,目光缓缓往上。
之后,眼睛再也移不开。
世界安静得出奇。
在出奇安静的世界里。
有一个声音来自于心底。
那个声音以最为柔和的姿态:
小蝌蚪,别来无恙。
第16章 青年物语(03)
关上台灯,再关上房间门。
脚本应该是往他房间走,但不知道为何却走向门口,打开门,门外大雪纷飞。
很久以后顾澜生依然记得,赫尔辛基二月的那个雪夜,他像疯子般从这条街跑到那条街,对着一盏盏路灯傻笑,也不知是为什么而跑也不知是为什么而笑。
那时,他以为这是天注定的缘分,如果说初次遇见仅仅是大千世界一次正常邂逅;如果说捡到她遗落下来的照片不过尔尔,那重逢呢?
看似不可思议的重逢;同年同月同日生,凭着这个,他相信最终她会属于他,就像他终究会属于她一样。
但那时,顾澜生所不知道的是,他在她生命中已经迟到多时。
这个周三,顾澜生和往常一样在闹铃响起时起床。
起床、梳洗、做早餐,只不过早餐从之前的一份边成两份,家里来了客人,客人是从北京来的年轻姑娘。
值得一提地是,这个年轻姑娘目前单身,这个讯息是他从约翰的越南女友那里得知的。
做完早餐,敲响约翰房间门,他的客人就住在这个房间里。
有些事情得和客人交代,假如敲门声响三下房间还没有任何动静的话,那么他只能以留纸条方式。
第二次敲门声落下,房间就传来动静。
“吃早餐了。”隔着门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