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可能让他在老虎窝睡一晚吧。
他下意识看向徐任宇,就见他起身离开了帐篷。
伤害了自己的人生导师,徐任宇现在不想看到安饶的脸,他想出去透透气。
穿过竹林来到一处低矮的山崖前,望着眼前开阔壮丽的景象,心情这才平复了一点。
事到如今,他还是觉得林景溪没有任何错,他也是为了评委的安全着想,可能的确判断失误,就被安饶抓住得理不饶人。
想起林景溪那张委屈的脸,越想越气,徐任宇抬脚踢飞脚边的石块。
脚下的地面忽然松动,他还没反应过来,地面忽然塌陷了一块,瞬时间,他整个人随着那块被他踢飞的石头一脚踏空,顺着山崖滚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任宇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天边绚烂的晚霞,将他满是伤痕的脸映照成橘红色。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正躺在山崖下面的河流旁。
幸好山崖不算太高,他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小命。
徐任宇尝试着想坐起来,右腿却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他支起身子一瞧,右腿半截裤子不翼而飞,鲜血淋漓已经开始慢慢凝固,膝盖肿成青紫色,像一只大馒头,并且隐约能看出来骨头好像错了位。
他紧咬牙关坐起身,抬头看向山崖,喊了声:“有人在么!”
但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最终,他长叹一声,重新躺下去,望着那抹艳丽的晚霞,忽然笑了出来。
如果他没猜错,现在应该是下午六点多,自己消失了整整三个小时,却始终无人发现。
最佳男配又怎么样,那些人表面祝贺他夸他大器晚成,谁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还是对自己一口一个草根龙套地叫着,如果是楚观南或沈懿,恐怕少一秒他们的镜头,节目组都会急的把整座山翻个遍。
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吃青春饭的艺人还有几年能供他折腾的,或许这个最佳男配,就是他演艺生涯中的休止符。
徐任宇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徐任宇——”
倏然间,细微的喊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徐任宇猛地睁开眼睛,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下一秒,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沿着山崖陡坡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使劲揉揉眼,一个猛子支棱起上半身。
那个历尽千辛万苦往下爬的人……
是安饶。
安饶找了两个多小时,山顶又有视觉盲区,下来后终于在山崖底下看到了徐任宇,他顾不得自己擦破的手掌,一路小跑来到他身边,望着他鲜血淋漓的腿,皱眉问道:
“没事吧。”
徐任宇觉得很可笑,第一个找到他的人竟然是安饶。
他挣扎着往上起,别过脸。
“你别动。”安饶按住他的肩膀,“你的腿骨折了,如果贸然移动可能会二次错位。”
安饶环伺一圈,在河边捡了根大腿粗的断木,从腰后抽出斧子使劲一劈,震的他掌心生疼,撕裂的伤口顺着把手渗出丝丝鲜血。
徐任宇看着他,皱了下眉。
安饶将木头削成两块木板,抬手撕下一圈衣摆,然后将木板固定在徐任宇的腿上,再用布条绑住两块木板,防止骨头再次错位。
剩下的一截布条,沿着他的大腿扎紧,防止伤口继续流血。
做完这一切,安饶手上的伤口裂开了三四公分长。
他眯起眼看向山顶。
进山时就已经把所有电子设备全部上交,他现在没办法联系节目组,但徐任宇真心耗不起,如果他再爬回去喊人,等节目组下来,徐任宇这条腿就废了。
安饶思忖片刻,忽然轻轻将徐任宇拉起来,自己半蹲下身子,低声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徐任宇看着安饶的后背,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奇怪的情绪。
安饶虽然个头和他差不多,但体型比他瘦很多,如果他打算背着自己往山崖上爬,徐任宇很想劝他放弃。
安饶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回过头,就见徐任宇歪斜着身子站在那里,眼神缥缈。
“觉得我背不动?”安饶笑笑,伸手拉过徐任宇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接着,他卯足了劲儿往上站直身子,纤白的脖颈暴出条条青筋。
真的很重。
他背着徐任宇,一百五十多斤的重量压的他双腿打颤,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很坚决,无论前方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他都要将他的搭档背回去。
很小的时候,哥姐趁爸妈不在家,欺负他让他出去罚站,只有六岁的他孤零零一人窝在家门口的小花坛里,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多,哥姐也没同意让他进门。
那个时候他就想,要是有一个人能从天而降,带自己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痛苦的家就好了。
现在的徐任宇,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安饶背着徐任宇走平地就已经很艰难,爬坡的时候他差点带着徐任宇一起滚下去,几乎是半跪着往上一点一点爬。
晚霞渐渐散去,青灰色的夜幕从黑暗的边缘融化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