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乐府半年一次的大考向来热闹。
门派大多都有自己的独门秘籍,比如辽都秦氏擅使长剑,弟子皆为剑修;涿鹿彭氏的法器是弓箭;蓉城夏氏炼丹、制符乃是一绝;芮国威远门一把红缨枪舞得虎虎生威。
但正乐府不仅没有统一的弟子服,甚至连法器都杂乱无章。
当年彭国健在时,乐正氏族就是出了名的讲究君子礼仪、琴艺雅乐。
后来依山环水建了正乐府,那也是过着阳春白雪、风流雅士的日子。开山鼻祖用的法器是一把古琴,乐正氏后人则是把丝竹管弦各类乐器都钻研了个遍儿。
谁曾想发展过程中又兼容并纳了一批各有特色的小门派,是以正乐府的弟子,约有七成用的法器本体是乐器,剩下则是五花八门。
大考时那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背上一把古琴,我掏出一支竹笛,他握着一锤铁榔头,令人眼花缭乱,精彩至极。
乐正池的法器是一把筝。
这玩意不比剑,若是长剑还能随便挥舞几下装装样子,筝之一物对指法要求极高。她没能继承原主记忆,就算来到之后练习了十天半月,凭借着残留的身体记忆,也只能勉强弹个七七八八。
而恐怖的是,她的主考官是正乐府掌门兼君子堂堂主乐正绫——也就是她娘。
更恐怖的是,正乐府的考试是人人皆可观之,这就意味着,她要在众人面前给她娘丢脸了。
这不,她才刚刚起了个调,便听得人群中“噗嗤”一声。
这本是一首“滋养生灵”的曲子。不远处放着一盆玉兰幼苗,正常演奏完毕后,这株玉兰应该含苞绽放,美不胜收。
然而,幼苗巍然不动,甚至比之前显得更蔫了。
随着凄厉的筝声传向四面八方,乐正绫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乐正池弹了一半实在不忍心折磨众人,轻叹一口气,双手按住仍在颤抖的琴弦。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位紫衣公子从人群中漫步而出,调笑道:“池儿妹妹,怎么不弹了?”
听这音色,乐正池怀疑刚刚那声笑也是他发出的。
正搞不清这人是谁,便听得副考官叶蓁训斥道:“夏明轩,休得干扰考评纪律!”
原来这就是原主那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啊!
乐正池定睛瞧去,这公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飞扬,确实生得极其俊美。只是他美得太过张扬,甚至可以说是刻薄。一袭紫袍华贵无比,环佩玲珑挂了满身,当真如叶蓁之前形容的那般,像个正在开屏的花孔雀。
丝毫不受干扰,夏明轩笑容恣意:“池儿妹妹上次不是说要在大考中拔得头筹,让我后悔的么?为了等着看你的比赛,我可是特意推迟了回蓉城的日子。”
乐正池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其实,她原本准备了其他技能来应付这场考试,如今看来,倒是派不上用场了。
公然践踏别人的一片真心,如此行事真是令人不悦。
其实夏明轩本性倒也不坏,之前确实是被“乐正池”缠得烦了,又是自小跋扈,所以难免行事偏颇了些。
但乐正池可不管这些前因后果。众目睽睽之下,少女眉头微蹙,显得柔弱而又无助,“夏明轩,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次大考如若我排在倒数第一,你就不再纠缠我的么?”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措辞,仅微微怔愣了下,花孔雀便高傲地昂起下巴,“胡说!我怎么可能纠缠你!”
“唉,你何必嘴硬呢。之前我确实对你多次示好,皆因我是主你是客,却不曾想竟引得你误会,甚至想要与我……”这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惹人无尽遐想。
顿了顿,她继续道:“上次我拒绝你的心意,你怒极,说什么你们夏氏以强者为尊,只要我不惧他人目光、大考得了倒数第一,你便相信我拒绝你的决心,从此不再纠缠。”
夏明轩惊了:“你、你无耻!”
乐正池好不无辜:“明轩哥哥,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你仔细想想,我正乐府有如此多的好儿郎,你又不愿意入赘,我怎么可能会愿意远嫁到蓉城那个地方呢?”
闻言,在场的师兄弟们皆挺直了腰板:言之有理!他们正乐府的好儿郎无数,蓉城夏氏的人跟着瞎掺和什么?那个夏明轩不就是仗着自己姑母是六艺堂的堂主夫人吗?赖在正乐府这么久,还真当自己走亲戚来了?
“行了!”乐正绫听不下去了,“有什么事情私下解决!在这里瞎闹什么!”
被老娘训斥,乐正池摸着鼻子默默开溜,身后还跟着不依不饶的花孔雀。
夏明轩维持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双眸似有熊熊烈火燃烧,“你刚刚怎么敢那样说!”
乐正池不理他,继续前行。
“喂!你凭什么不理我!”
被呵斥的某人步伐依旧不紧不慢。
“我不管!你现在就回去!向所有人解释清楚!明明一直是你对我死缠烂打!”
终于,乐正池叹了口气,因为她发觉自己迷路了。
这里应当还是正乐府的地界,竹林丛生、清泉泠泠,好不雅致。耳边远远传来嘈杂的人声,乐正池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四下无人,千娇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