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三月三休沐,翠微书斋需停课三日,静候神京城中一年一度的花神节至。
此日神京都中贵女,都要提前焚香净身,前往青庙供奉花神,出城的车轿用各色鲜花和新鲜的柳枝装饰轿顶,垂落的帘门用枝藤装饰掩映,不但贵女如此,民间百姓出游,也都簪花携伴,争相赶往御门彩楼前,一睹“水傀儡”的表演。
所谓水傀儡,也是神京中一大舞乐盛事,一年的风浪更胜一年,每逢花神节将京都的繁华喧嚣推至鼎盛。
穗玉园主萧星流,首屈一指的皇商,于三月三花神节,将翠微书斋的半数子弟宴请入园聚会。
萧星流是天下第一的富人,传闻道:“金满仓,银满仓,萧氏抬来白玉床。”
穗玉园足有半个宫城之大,其间最大的一座牌楼,将有三出阙的规模,牌楼前便是仿山间田园所铸之景,名曰“风荷园”,再往前,便是筵席所设立之处,此间各色的牡丹、芍药次第开放,间杂芬芳,仔细点数,竟有不属于这个时序应开的茉莉、桂子、七里香、水芙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香气清幽而不杂,错落有致,犹如花神亲至,才营造此等神迹,因此这雅园也得了一雅名,唤作“一捧香”。
一捧香里,女孩子正在分曹射覆、下棋捶丸。次第光景如新,野燕琅玕亭轩下唧唧筑巢,听到笑声清越宛若银铃,不禁揪头探看。
苗璎璎的投壶屡试屡中,赢得了一场场的彩头,不觉日头偏西,香汗淋漓。
萧星流与夫人梨氏,正在浓阴地下,取了昨年的碎雪烹茶,茶香变作具象化的水雾婷婷而上,氤氲了梨玉露白皙姣好的容颜。她正素手打茶沫子,猝不及防撞见苗璎璎胜券在握的笑脸,犹如见当年自己,忍不住对夫君打趣。
“再下去,你的表妹要将女公子们腰间的禁步都赢光了。”
萧星流笑道:“是有点嚣张,该找个人治治。”
要说这投壶……
萧星流自诩第二,还真有人敢自诩第一。
萧星流的目光在周遭逡巡片刻,最终停在了一道玄衣孑然的背影上。
花神节,人是应邀来了,却凑不近来,远远地如同隔了一条鹊桥都搭不过去的银河,自顾自地在朝西的角落里,晒着他从藏书阁拿的发霉的所谓圣经宝典。
每每见状,萧星流都感觉,当初放弃君至臻把择表妹夫的目光投向沈溯是对的。
沈溯和四殿下君知行都知道为女公子鞍前马后地效劳,独他一人不解风情,避女公子如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猛虎长蛇。看这姻缘树,注定是凋零的份。
梨玉露莞尔微笑:“璎璎还小,外公都不着急,你却着什么急。”
萧星流喟然道:“知我者夫人也,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梨玉露玉指掩唇:“夫君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不等萧星流垂头叹气,她便又道:“我能知,那位号称夫君知己的三殿下又岂会不知,既然人家对璎璎没那心思,都避到这份儿上,夫君何必强人所难。璎璎是太傅嫡孙女,生母是嘉宁湘郡主,何愁没有好姻缘,加上你这么个表兄日防夜防操碎了心,我瞧着是没什么值得忧愁的。”
萧星流哈哈大笑,忍不住握住妻子的手,食指微微蜷曲,朝她手背上指窝的旋儿一按。
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去突然瞥到妹妹萧泠身上去了,瞬间黑眉一凝。
“苗璎璎。”
苗璎璎投壶是各种好手,轻轻松松便掷出双耳,与她投壶争胜一面好奇地请教,一面输得心服口服。虽然拿腰间的禁步作赌,输了多少有些丢份儿,可心里却没什么不平气。
苗璎璎穿了一身杏黄呢罗兔绒滚边对襟比甲小袄,下着水翠与藕红的折枝海棠团花纹十二破间裙,个头相较女公子都高挑,面貌稚嫩,不失昳丽颜色,亭亭玉立于其间,显得格外出色惹眼。听到萧泠来者不善地呼自己的名,苗璎璎一扭头,手中的箭藏了回去。
非她畏惧这位事事处处与她作对的表姐,但是她不想拂了表兄花神节相邀的一番好意,看到萧泠来,就想退避离开了。
哪知萧泠蓦地上前一步拦住她去路,口吻不快:“赢了想就这么下场?”
苗璎璎秀气的两撇小山眉微皱:“你想怎样?”
女公子中间,唯独苗璎璎与萧泠出类拔萃,气场最强,其余人都抱有一种静待瑜亮相争的心态,安心壁上观。
萧家女公子果然不是善茬儿:“我们也赌一赌吧,就赌禁步。”
说完萧泠从腰间飒爽利落地将禁步解下,随手抛掷漆盘上,观战的女公子眼也不眨,盯住那枚镶有象牙玳瑁、和田翡翠,精致异常的玉珏,穗玉园主之妹的随身玉佩,当是价值连城之宝,这位萧女公子,真是眼也不眨就将其抛出。
苗璎璎双眸微眯,素知萧泠胜负心极强,不让她输得精光她是不下赌桌的,于是按住箭负手道:“这么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请吧。”
苗璎璎自负投壶绝技,师承祖父,没输过。
巧了,萧泠的投壶技师承外祖父,逢战也无敌手。
两人拉开阵势,你一回合我一回合,战得不分上下。
梨玉露蓦然好奇,“夫君,你说妹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