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一块笔直的木板,一动也不敢动。奈何没过多久,他还是听到了床板发出的“吱呀”声。
哦,那只能是苏文修了。
“苏兄,”元阙忍了许久,到底还是压低嗓子喊了一声,“苏兄还醒着么?”
翻身的动静戛然而止,但那越发急促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苏文修。
“苏兄,还在想那个噩梦?”元阙有些好笑。
“唔……是不是吵到元兄休息了?”苏文修的声音细如蚊呐,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刺客他是一副什么表情。
元阙没答他的问,只是道:“很可怕么?”
“也……不是太可怕,就是……太过真实,所以……”
“梦到什么了?难不成是自己名落孙山了?”
“倒不是关于秋闱的。”苏文修低声说着,迟疑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道:“元兄,我们这么聊天……会不会吵醒表哥和陈兄啊?”
说得有理。元阙忽地坐起来,往窗外望了一眼,“今夜月色甚好,不知苏兄是否愿与在下把臂同游呢?不过在下才疏学浅,与苏兄对文联诗是不能了。”
大概苏文修是真的有些怕了,对于元阙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荒谬的建议,他竟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当即翻身起来,拿过一旁的衣裳往身上套。
元阙见他当即就开始行动,不由有些吃惊。不过这建议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如今也吞不回去了,哀叹一声今夜怕是不要想睡觉了,也认命地开始穿衣。
其实月色好那一句是元阙随口诌的,但想不到今夜的月色还着实不错,虽说不比得十五日的明亮,但也十分皎洁通透。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苏文修走着走着忽生雅兴,不由得吟哦一句。
元阙想都不想地接道:“盖竹柏影也。”
苏文修有些吃惊,望了元阙一眼,才小心翼翼地道:“元兄读过苏子的《记承天寺夜游》,对里头的句段张口就来……怎的背不下四书五经呢?”
“我还就喜欢看看杂书罢了。”元阙一点也不尴尬,“那些圣人之言之乎者也看得我真是头昏脑涨,多看一眼都觉得会短寿,更别提记下来了。”
大概从来没人对四书五经如此大放厥词过,苏文修愣了一愣,才略有些愠怒地道:“既然这样,元兄为何要到书院来呢?”
苏文修都有些不客气了,元阙还依然镇定自若,淡淡一笑,“我是不想来的,可是……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一定要我来,为了让她高兴,我只好捏着鼻子来了。”
“这个人……”
“是个姑娘。”元阙坦坦荡荡地道。
读书人大都含蓄,哪怕是对自己的妻子也只是“内子”“拙荆”地含糊过去,元阙这般直白,倒是吓了苏文修一跳。好半晌,他才问道:“那元兄……原本是想做什么呢?”
“她家是做生意的,我就想跟在她身边,当个帮手罢了。”
“元兄这是要入赘?”苏文修更是吃惊,隐隐还有些抑制不住地鄙夷,“男儿志在四方,即便为了图个安稳不求大功业,也要靠自己去赚取,岂能依靠旁人?尤其是……女子!”
元阙哈哈一笑,“若是苏兄日后不想做官了,改行去写传奇戏本也是不错的。我倒是想入赘,也要人家点头同意才是啊。”
月色实在太过皎洁,连苏文修脸上慢慢爬满红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苏文修讷讷道:“原来……那女子也不是心仪元兄啊?元兄沉稳又能干,日后何愁没个好前程?如何要为了一个女子而束手束脚?她也不知道元兄为她做了什么啊!”
“总会知道的。”元阙淡淡地打断,“苏兄,你不明白这女子于我而言究竟有多重要。曾经,因为我的疏忽与懦弱,没有保护好她……故而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折磨。如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仍不算过得很畅快。我想好生偿还,将她失去的全都弥补回来,却实在无能为力。那我还能如何呢?除了陪在她身边,好生护着她,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元兄……”苏文修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道元阙到底是在说什么。但元阙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虽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底的哀痛与落寞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倒是看得苏文修十分震惊。
然而元阙旋即又恢复如常,“在下实在胸无大志,让苏兄见笑了。好了,我的事都交代完了,苏兄也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噩梦,吓得苏兄竟夜不能寐了。”
苏文修脚下步子一顿,脸上再次爬满红晕,“在下……哪里敢笑话元兄?毕竟元兄是个性情中人,苏某佩服。何况苏某方才所梦到的,也……也不外乎是男女之事。”
一般来讲,谁与元阙说梦到男女之事,他也只能想到那些非礼之事。这样的梦难道不该是十分香|艳么?怎么就变成了个噩梦?但元阙还是十分厚道,面带关切地问:“哦?是郭姑娘下午与苏兄说了什么?郭兄知道么?”
“不,不与郭姑娘相干!”苏文修连连摆手,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迷茫,“我也不知怎的会做这样的梦,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
“哦?竟这般复杂?”元阙一挑眉,不由得有些心生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