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天色尚未亮起来,屋里头还暗得很。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 掀起了床帐的一角, 这床帐里的娇客尚还沉浸在睡梦中,睡得憨甜,脸上瓷白的肌肤上透着淡淡的粉晕,一身天青色的光缎里衣微微皱起, 袖子向上卷开, 露出小半截皓白赛雪的腕子,腕子上缠着的佛珠在白润的肌肤上印下了些些的红印。
雪松轻手轻脚地从门外进来,见此,忙让身后的丫鬟将动作放轻些。身后的两个丫鬟, 一人手中拿着今日入宫祭奠要穿的衣裙,另一人手中则捧着新制的银饰。依照宫中规矩, 虽薛令蓁乃是臣子之女,不必守孝,但也仍要素衣淡妆。
雪松见守夜的雪棠睡在榻上, 命人将衣服首饰放下就出去,走进内室轻轻拍醒了雪棠, 责怪道:“我昨日不是交代过你,让你今日早些叫起郡主吗?你自己到现在还没醒。”
雪棠揉了揉眼睛,还带着几分睡意地轻声道:“对不起, 雪松姐姐。只是昨夜里郡主睡得晚了些, 我一直守着郡主, 怕郡主有什么吩咐,也就睡得晚了”
雪松瞥了她一眼:“罢了,此事就罚你两个月的月银便是。日后就是郡主熬夜,你也要劝着点儿。有些时候郡主的吩咐该听,有些时候就不能由着她来。”
雪棠一一应下,点了灯,这才跟在雪松身后,二人上前将床帐掀开,挂在两角的银钩子上,柔声唤了几声,这才唤醒了薛令蓁。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薛令蓁半困着换好了衣裙,素白云水纹的白绫八幅裙,上罩着月白色比甲,裙边上系着玉色宫绦,上有环佩缀饰,乃是时新的宫装样式。
“快到寅时了,太太和舅太太已经准备好了,让您用了早膳就过去出门。”
薛令蓁点了点头,伸手拿了只素银宝珠簪子簪在发髻上,那珠子在微弱的光晕下,才闪烁出暗暗的柔光。这宝珠乃是两年前皇帝赏下的,如今打了只簪子,简单素雅也不曾让人轻视。
因还要坐马车,薛令蓁简简单单地用了些早点,沉思一番,叫雪槿和雪松今日跟着她入宫,雪槿是跟在秦烨身边的,对宫中诸事熟悉一些。
雪棠撅了撅嘴,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出去寻了雪槿来。
那边云氏、宋氏二人也都按品级大妆,面上施了淡妆。云氏还略有些紧张,生怕自己有何失礼之处,让谢嬷嬷左右上下看了几眼,并无差错,才放下心,见薛令蓁带着丫鬟来了,话语里带着丝心疼,浅笑着道:“蓁姐儿来了。”
宋氏再次瞧了瞧薛令蓁的穿着,交代道:“进了宫中,你身份不一般,跟在阿娘身后,可不要乱跑。”
薛令蓁点了点头,她又并非真是七八岁的女孩,宋氏多虑了。
天色尚早,薛令蓁坐在马车上,身后靠着软枕。外头的小厮驾车极稳,她不觉有些昏昏欲睡,宋氏心疼女儿,从不让她们早起请安,这般早,薛令蓁还真有些受不住。
宋氏和云氏见了,更是心疼,趁着还有一段时间,让她在马车上多睡一会儿。
马车一直驶到了宫门外,宋氏拍了拍薛令蓁的手,牵着她下马车,便有东宫的人前来接引,薛令蓁觉得那宫人有些眼熟,想一会儿,才记起那日随舅舅去马场,便有这个宫人跟在夏直的身后。
那宫人行了礼,笑道:“太孙殿下遣了奴才前来,两位夫人和泰安郡主不必从这正宫门走远路。跟着奴才绕了近路便是。”
若从这正宫门入,走了正道,离这东宫还要好一段路程。秦烨此举有心了。
宋氏笑道:“多谢太孙殿下了。”
东宫正厅之中,东设素幄,其上系着青素。
秦烨、秦炽一身白罗衫、黑腰带,年仅两岁多的十皇孙也被乳娘抱着。太子的几个兄弟,以及楚王和世子等一些重臣宗亲已经赶到,聚集在正厅发哀,哭声陆陆续续地透过门窗传了出来,显得气氛愈发沉重。
而命妇和太子妻妾庶女等皆在了后厅。
薛令蓁路过正厅之时,脚步稍顿,下意识地想要转转素白腕子上的佛珠,这才想起自己今早去了那串佛珠,换了一对儿白玉缠枝镯子来,指腹转而轻轻摩挲指上的翡翠戒子。
秦烨似有所感,微微侧头向外瞥了一眼,只见一抹素色自微微敞开的门缝之间掠过。他面上肃穆,并不像秦炽那般哭得撕心裂肺,若真让他为这生父流泪,他的确做不到。父不成父,他又如何能为子呢?那人也不配。
秦炽侧头望了他一眼,与自己这几日的狼狈,这个病秧子大哥倒是愈发的意气风发起来。他心头便是一阵暗恨。秦烨这厮怪是会假惺惺地做功夫的,他这般伤心痛苦,反不如对方的一脸冷漠,反倒人们都说秦烨是哀极而无泪。
后厅之中,吴太子妃被齐侧妃搀扶着坐在隔间的榻上歇息一下,神色不禁略显疲惫,而吕夫人更是早早就来了,在其身侧帮衬着一二。至于二皇子妃康王妃、三皇子妃齐王妃和四皇子妃宁王妃不幸灾乐祸就行了。太子当年,可没少把这几个兄弟得罪,纵然吴太子妃为人公正贤良是出了名的,这几个王妃也与其不亲近。倒是楚王世子妃因长子被秦烨安排进了户部当值,上前来帮忙。
“太子妃娘娘,薛夫人、宋夫人和泰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