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到了七月多, 带了些热意,阳光灿烂, 妇人穿着身藕荷色布裙, 拿一根银钗简简单单地挽起头发,挽起双袖,露出一双白嫩的手将已经磨成细粉的药粉缓缓搓成丸药,装在一个个瓷瓶中。
而不大的院子里, 没种什么花草, 空荡荡的地方上却摆着个武器架子,十五岁大的少年,耍起来正合适。
男子未归,妇人的心里止不住担忧, 毕竟丈夫所筹谋的并非小事。
不多时,门外传来些动静, 少年跑得满身汗,一身行武方便的劲装将衣服下摆掖进了腰带里,藏去了被溅上的血迹, 免得吓着了妇人。漆亮的眼中盛满了欢喜的笑意,少年笑道:“义母, 李家的长子被砍了头!咱们的仇总算是报了一点儿了!日子还长呢。我阿爹的仇总能报的。”
妇人欢喜地站起身来,给少年擦汗的动作也不禁停下:“这当真?那宋夫人和两位小姐可曾受牵连?”
“没有,泰安郡主是大大的福气人, 皇帝喜欢, 不会有事。”
妇人这才放下心来, 想起丈夫形容的那孩子的机灵模样,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染上一丝哀愁。
若自己的孩子能在那时留下,有丈夫一般的俊俏模样,也是这般可爱了。一想起今日仇人死了一个,心头大觉痛快。
“义父!”少年叫了声,妇人抬起头,只见丈夫已经回来,双眼中带了些歉疚,必是看到自己方才伤心的样子。
宋定疆揉了揉少年的头,示意他到后院习武,暗中捏了捏妻子的双手。
“放心,我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再好好养养,总还会有孩子。”他的眼中也不无痛苦之色。当年搜寻李家罪证,竟惹得李家爪牙怀疑,牵连了有孕的妻子,幸得当时奉皇长孙之命暗中搜集证据的暗探相助。
云氏轻轻一笑:“我哪里担心这些了。有了朗哥儿也很好。”养子宋朗亦是当年宋定疆手下将领遗子,生母随夫殉情,这独子给人做工遭人虐待,便私下逃走,宋定疆看望故人时,就被他救了收养在身边。
“对了,你收集的那些东西可安稳交给皇长孙殿下?”云氏纤眉微皱,轻轻攥着丈夫的衣袖。
宋定疆笑意不达眼底,拍了拍妻子的手:“放心吧,这个皇长孙可谨慎,断不会出事。”太子遇昏庸,这皇长孙却是个机智贤明的,手中一有权,便抓住了宋家一案中的疑点,命人暗中搜查。面上却是笑面虎,不露一丝痕迹。
说着,他剑眉一挑,倒与妻子笑说:“你可知?我细细打听一番,原来我那外甥女降生之日便是你救我那日,你曾说过,我周身有莹光环绕,倒与小外甥女出生时的异象一致!”
“果真?”云氏惊喜道:“那日我还以为是什么精怪,吓得不行。必是知你正逢生死之际,小郡主才用了神术。只此事你不可大嘴巴说出去,免得给小郡主招来祸患。”她挚爱丈夫,倒因此对那未曾谋面的外甥女多了不少喜爱。
宋定疆揉了一把小妻子的嫩脸,轻笑:“我哪里这么傻。”他神色严肃下来:“这次将宋家的冤屈洗清,让李家和太子付出代价,我们就在京城定居,我带你见见妹妹和两个外甥女,尤其是那个小的,机灵大胆,倒是像我小时候。”
云氏没好气地给了丈夫一个白眼:“少借着小郡主去夸你!”
宋定疆笑了笑,转身进了屋中,只见小小的厢房中摆满了牌位,他上了香,不禁哽咽着道:“弟兄们放心,李家快完了!”他至今都无法忘记,那日浴血奋战,苦等援军而久不到的绝望,本是必胜之战,却因那畜牲的延误军机,害得三千将士而死,绵肃一城不保。而自己侥幸留下一命,那李茂积还为防留下活口,派人暗杀,若非得神术相救,性命必然不保。
李家全家,偿命都不足以泄恨!
东宫内,原本热闹的李庶妃的院子愈发沉静了,李庶妃想起弟弟传来的话,吓得心惊肉跳,急忙将儿子叫来,快到十四岁的三皇孙俊秀出挑,只眼底隐约透出一丝丝戾气。
李庶妃这才安心些,只要儿子在,太子在,就算皇长孙被立为太孙,到时候登基的还是太子,太孙立了自然也可以废!
秦炽被近几日李家的事情闹得心烦气躁,怨恨李家不曾给自己出力,反而还要拖后腿,对母亲也没几分好脾气:“阿娘,您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李庶妃紧紧攥住秦炽的手:“炽儿,你要记好,最近不要耍脾气,不要得罪秦烨,还要稳着他,你皇祖父已经下定主意了。”
“什么?”秦炽大惊失色,“父亲没有主意吗?皇祖父不是最为疼爱父亲吗?”
李庶妃恨道:“对于你皇祖父来说,只要是太子的儿子继位,无论如何,太子的地位都是稳的。所以,这件事情,皇上不会听太子的任何意见的。”
秦炽捏紧拳头:“泰安郡主呢?难道也要白白让给大哥?”自幼便有人在耳边说,泰安是他未来妻子,乃是天降祥瑞,贵不可言。他隐隐自傲,大哥是嫡长子如何,能被祥瑞选中的还是自己。更何况,他最爱美貌女子,素问泰安之貌,世间难得。自小认定的妻子,白白让与敌对的大哥来,如何甘心?
李庶妃怒道:“什么时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