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沅君还是不懂,李勋来大可以来运城任职嘛,没必要非得把亲爹顶下来不是?以后中元节,清明上坟的时候,就不怕被祖先托梦教训啊。
封西云摸了摸鼻子,给陆沅君解释起来。
“李市长是个极为古板的人。”
前朝皇帝的下台的时候,李勋来的爷爷上了吊,说要给皇朝陪葬。李勋来他爹也想跳河来着,但他当时还没成亲,一死李家就绝后了,便把自杀这件事暂且放下了。
再过几年,李市长发现新政府是大势所趋,皇帝再也回不来后才终于死心。可生下了李勋来后,仍然按着以前的法子来教,之乎者也,天地君亲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李勋来念的是新式的学堂,同学们嘴里说的都是自由啊,理想的,他一回到家就得给亲爹磕头,能不生气嘛。
久而久之,跟父亲简直势同水火,仇人一样。
父亲不让他做什么,李勋来便非要做什么。让他在冀北大学念书得了,李勋来非要跑到父亲最不喜欢的东洋。
一去还是七八年,差点就不回来了。
在外头住的久了,回来以后跟亲爹更无法相处了,吃住都看不惯彼此,仇便结的更深了。
想来想去,李勋来以为,父亲一辈子只做了个市长。
若他能把市长的位子从父亲那里抢过来,把李市长建立起的东西统统推翻,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做,那便是美梦成真,半夜都能乐醒。
封西云把李家父子的恩怨给陆沅君说完以后,还不忘补充一句。
“我跟我爹也不一样。”
新式青年最爱做的一件事,和自己的出身划清界限。
“容我回去想想。”
在听过封西云的解释后,陆沅君面朝曼丽,没有直接答应。换的可是一市之长,哪能这样轻易的就做出决定呢。
曼丽耸耸肩,把身后的那一摞纸给陆沅君递了回去:“看着它或许更容易做出决定。”
从曼丽的手中接过了成叠的纸张,塞进了信封里头。陆沅君转头给了封西云一个眼神,示意他往门外走。
封西云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光是和曼丽在同一间屋子,都叫他浑身上下刺痒着难受。
陆沅君还没抬起脚,封西云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按下了门把手。两只脚都停在了屋外的走廊上,踩着柔软的地毯,封西云左右看了看,除了侍者之外并没有别人。
“哈尼,可以出来了。”
封西云宁愿自己上报纸,也不想沅君上报纸。
“如果做出了决定,就来这里找我。”
曼丽在陆沅君抬脚迈出她的房门之前,拽住了陆沅君的袖子。
封西云偏过头来,不耐烦写满了整张脸,小声催促着。
曼丽才不管封西云有多急,她说话慢条斯理的,似有意拖长时间一般。手指在相框的边缘滑动,趁封西云不注意的时候,鲜红的指甲猛的在李勋来的脸上一磕。
相片翻转,露出了另一张脸来。
年纪有五十余,黑白照片看不出头发是否花白,但脸上的皱纹却难掩他的年纪。嘴角向下垂着,眉间有三道竖纹。长时间眉头紧锁之后,即便并没有让他无奈的事,也无法让愁眉舒展了。
“还有一个口信,来自这位先生。”
曼丽凑近在陆沅君的耳边,声音轻飘飘的,稍不注意,便会从耳边消散。
幸好此时是在室内,否则一定淹没于风声之中。
朱唇微启,秀口轻吐,陆沅君听到曼丽说:“先生说,让他看看你们新式青年到底能做成什么模样。”
陆沅君还要细问的时候,门外的封西云等不及了。脚尖点在屋内,探进来半边身子,把迟迟不肯出来的陆沅君拽到了外头。
“快走。”
封西云拽着陆沅君的胳膊,不让她和曼丽继续交谈下去。此刻走廊里静悄悄的,封西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得赶紧走。”
预感一向很准的封西云,这会儿也选择继续相信,他把曼丽的房门关上后,跟陆沅君朝着反方向的楼梯走去。
“怎么了?”
陆沅君也觉得不对,就算封西云再不喜欢曼丽,也不至于急在这一时,一定是有别的什么事。
封西云默不作声,耳朵尖动了动,下楼的时候也很是警惕,仿佛在躲什么人一样。
“也许是我多想了。”
两人一路下楼,出了一楼的大门,也没有碰到什么人。夜风一吹,封西云稍稍的冷静了下来,应该是他多想了吧。
他左右看了看,在找金家的汽车,余光里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封西云下意识的把陆沅君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少帅的心霎时便冷了。
果然,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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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
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天还是擦擦亮的时候,沪上的街头一景繁忙起来。送报纸的小童在给固定订报纸的各家大宅送过去以后,才开始在街头零售。
“封西云百乐门夜会神秘女子!”
不管卖的是什么报,今晨的新闻都是这一条。
金夫人起了个大早,长桌上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