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终究是有些枯燥,上了年纪的夫人们还能坐得住,年轻的娘子们却是早已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笑,又或是借着由头出去松散松散。
顾明玉最先坐不住,拉着王元娘嘀咕着要去后殿荷花池边看芙蕖,她兴致勃勃拉着顾明月:“月娘,你也随我们去吧,听说这寺里的芙蕖与别处不同,是用温泉水养着的,这会子已经要开了。”
玉佛寺的温泉芙蕖的确是长安出名的景致,可是顾明月这会子却是没有心思去看。
她有些为难地悄悄看了一眼罗氏,低头轻声道:“我留在这里陪阿娘听讲经,你们去吧。”
罗氏看着自己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儿,只觉得头痛,摆摆手打发了她:“你与元娘去便是了,不必拉上月娘,我有话要与她说。”
顾明玉不明所以,只得答应着,与王元娘嬉笑着带着婢女往后殿去了。
顾明珠听得明白,转脸看了一眼罗氏与顾明月,只见罗氏急切地向着上席张望着,目光不时扫过贤王身后。
她顺着罗氏目光望过去,只见那里立着两名青衣宫婢,这会子正低着头恭敬地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是了,安阳伯罗子业如今可是得了天后的看重,如今任了殿内少监,掌了宫中服御之事,宫中怕是安插了不少耳目,罗氏自然也得了不少助力,她身边的嬷嬷就有两个是宫中出来的,最是奸猾阴狠。
看起来罗氏还真是动了心思了,一心想要在这场讲经会上将女儿送到贤王身边。
顾明珠垂下眼帘,微微噙着一丝冷笑,前世也是如此,只是那时候她不曾想到,罗氏与顾明月所图的就是贤王,所以到最后听闻李裕要迎娶顾明月为太子妃时才会那样不敢置信,或许早在这讲经会上他们便已经有了瓜葛了吧。
她那一丝笑越发冷了,踏着血泪重活,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可是唯独不明白的是,既然李裕已经看上了顾明月,可为何娶得却是她?顾明月也是顾家嫡出娘子,而她不过是个失了依仗徒有名头的大娘子罢了,他为何选的却是她?
带着疑惑,顾明珠慢慢望向坐在席上与太子举杯说着话,温文尔雅笑着的贤王李裕,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那副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如今再也无法让她的心有半点涟漪,只有坚硬冰冷。
李裕正与太子说着话,手中端着青玉酒盏,含笑地听着太子略带醉意地炫耀着:“……就是太师府娘子又如何,还不给我作了妾,起初还端着,被我收拾了几顿总算是老实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蔑地看着身后面白如纸微微发抖的郭玉秀:“这样的女人只能放在府里看看罢了,上了榻死鱼一般,哪里比得上胡姬那般得趣。二郎,我说与你听,前几日波斯进贡的那几个……”
口中毫无半点遮拦,也没有给郭玉秀留半点脸面,让她羞愤欲死,偏偏又不敢有半点举动,只能咬牙忍着泪坐着,不敢哭出声来,否则回去遭一顿毒打是小事,坏了圣人的喜事却是大事了。
李裕听着太子满嘴粗俗却仍然谦和地笑着:“皇兄果然有艳福,臣弟只有羡慕的份……”
他的余光却是察觉到了顾明珠的注视,不由地转过眼去望向她,是那位顾家大娘子。
他恍然想起前两日天香坊派人送来的那张花样子,简简单单,是一副玉兰西窗图,三两枝玉兰花画得极为传神,颇有风骨,可他看不出是什么用意,难道她真得只是一时兴起要定一副夹缬罢了?
他回望着这位颇为特别的顾大娘子,见她又是一副毫不起眼的打扮,额前覆着厚厚的刘海,只是那一双眼望着他时漆黑深邃,莹润而冰冷,那里面绝不是别家娘子望着他时的那样的仰慕期盼,而是……厌恨?
第57章 芙蕖
只是顾明珠的目光很快收了回去,她又低下头,乌黑厚实的刘海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遮去了一大半,再看不见她的表情,而方才的那股子不加遮掩的厌恨之色一闪而过,仿佛从不曾出现一般,她还是那个平凡无奇的顾大娘子。
李裕笑了笑,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对这位顾大娘子越发有了兴趣,早已不再相信她是外边传言所说的那样,是个蠢钝任性的性子,依着这几回的事看来,她不仅不蠢,还会韬光养晦,懂得避开太子,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只是她对自己的态度,始终让李裕很奇怪,他们明明只见了几回,为何她会从当初的热情忽然变得如此冰冷,甚至还有厌恨之意?
法台上,湛真禅师讲完最后一句经文,双手合十诵了句无量寿佛,这才起身向法台上下来。
只是他才走到上席前向圣人与天后行礼之时,却是正望见了席上睁大眼看着他的安平公主,一双眼中闪着好奇的光,望着他一眨也不眨。
圣人正与陈留王李念说着话,见湛真过来行礼,笑着点头道:“你的经讲得不错,方才安平都听得坐住了,不似往日那般闹着要去看芙蕖了。”
话语之间满满是不加掩饰的宠溺,连陈留王李念都不由地侧目多看了几眼安平公主,看来传言没有说错,圣人对安平公主的确是格外爱重。
安平公主满脸通红,忙低下头,却还是忍不住悄悄抬起眼来看着微微笑着施礼退下的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