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柳氏与顾明丽,顾明珠若有所思地倚在回廊上看着院子里落了一地的玉梨花。
韩嬷嬷让小婢端了空了的碗盏下去,有些担忧地望着顾明珠。
“娘子,四娘子这样上门来,说事要跟着阿碧学女红,只怕是……”
西府那边本就是人心复杂,柳氏母女往日又是不大露面的,突然这样求上门,实在是教人不能不猜疑。
何况就算是顾明丽要学女红,西府那边还能寻不出个能干的,非得要来东府跟顾明珠的贴身婢女学,若是传到罗氏耳朵里,只怕又要生出是非来。
顾明珠望着片片飘落若雪清扬的梨花,平淡地道:“丽娘也十二了,生辰只比玉娘小不了两月,柳氏就是再想护着她,终究还得打算起来。”
长安贵府的娘子们大都是十六岁便议亲,若是柳氏还像从前那样让顾明丽病着,真到了议亲的时候,只怕连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
柳氏也怕再这样下去会耽误了顾明丽的婚事,所以这时候顾明丽多年的“病根”就好起来了。
韩嬷嬷有些不适应顾明珠这样老气横秋的口气,全然不似个未出阁的娘子,说起这些话来脸红也不红。
她蹙了蹙眉:“只是为何她不去求了老夫人与夫人?”
顾老夫人自不必说,罗氏更是当家主母,顾明丽的嫡母,日后的婚事终究还得她说了算。
顾明珠依旧望着那缤纷的花瓣,笑了笑,只是笑容不及眼底:“柳氏是个聪明的,她知道就算她现在去求夫人,夫人也未必就会替丽娘寻一门好婚事,老夫人就更瞧不上丽娘了,她不肯把筹码都压在西府那边,所以过来探探我的口气。”
从前柳氏与顾明珠并无来往,只因为那时的顾明珠一味避让,毫无半点可以借势之处,她自然不会来东府惹麻烦,反而会引得罗氏不满。
可现在的顾明珠却是让府里上下都很是忌惮,且不说曲江宴,光是把东府里的人收拾得妥妥帖帖的,便已经教人不敢小瞧。
柳氏本就提防着罗氏,不敢就把顾明丽彻底交到罗氏手里,相比之下顾明珠倒是不错的依靠,哪怕日后顾明珠嫁去了哪一处高门贵府,或是皇子府邸,让顾明丽做个媵妾也强过嫁去寒门。
韩嬷嬷也想明白了,眉头舒展开来:“如此倒也是好的,娘子如今也没个贴心得力的人帮衬着,若是四娘子真能知礼守规矩,倒也是件好事。”
长安贵府娘子们出阁都是有陪嫁的人跟着过去,庶出姐妹做媵的倒也不少,终究觉着自家姐妹要比外人可靠得多。
顾明珠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慢慢收回目光,低声道:“只怕她们是白费心思了。”
她要做的事,怕是她们连想也不敢想的,又怎么可能是一路人。
韩嬷嬷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见她眼神冷漠冰凉,心里很是感伤,忙岔开话头去:“那几个关在下房里的都招了,这一回是半点也没敢隐瞒,说得明白了。”
何止是说明白了,那十几个人刚关进去时都是一副嘴硬的模样,半个字都不肯多说,只是喊冤,哭着闹着要见夫人。
可是顾明珠理也不理会他们,只是让关着,也不让看守的仆妇与他们说话,每日只给一顿稀粥,让他们饿不死就行。
又关了好几日,他们终于开始怕了,扒着门与看门的仆妇哀求着,要见大娘子,有事要禀告大娘子。
顾明珠听了韩嬷嬷的话,却是摇头拒绝,一个也不见。
他们还是在试探,试探顾明珠的底线,就算是说了,也不过是些鸡零狗碎之事,没有要紧的。
这可不是顾明珠想听到的。
过了这些时日,他们终究抵不住了,再也不是说要见顾明珠了,而是扒着门缝哀嚎,听见有脚步声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也不管来的是谁。
他们也终于知道顾明珠不是吓唬吓唬他们,到这时候罗氏也救不了他们了,若是不老实听话,只怕顾明珠真敢要了他们的命。
待得了顾明珠吩咐的刘嬷嬷与林嬷嬷带人打开下房的门,那几个如同溺了水的人得了浮木一般,扑上来痛哭流涕,好不伤心。
这一回可是半点隐瞒都没有,竹筒倒豆子一般抖得干净。
这个揭发那个得了罗氏多少笼络,送了什么话回西府,那个说这个是罗氏的亲信,过来东府替罗氏私下里打探消息的,还有说别人贪墨了多少钱银,偷拿了多少贵重之物中饱私囊。
不过半日光景,几位嬷嬷们听得瞠目结舌,这些年来他们竟然明里暗里得了这许多好处。
顾明珠倒是脸色平静,这背后都有一个人的身影,罗氏。
她倒也没想过用这群人去指控罗氏,她不傻,这群人的身契还在西府那边,若是她带了他们过去,只怕他们立时就会换了说辞。
她要的是那些被他们贪墨了的属于东府的东西,还有罗氏的弱点。
还是一个叫小竹的婢女情急之下说了出来:“……夫人每月都要打发人送了钱银去罗府,是给罗大郎君的,这事从前都是让阿蓉去的,后来阿蓉被送来了东府,才换了春晖堂伺候的鸳鸯去送……”
顾明珠留了心,让刘嬷嬷细细问她:“为何要送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