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成弓高悬于夜幕之中,月华直泻江面千里,映得一片粼粼水光。
江边花坊灯火氤氲,人声鼎沸与弦乐喧嚣相交,船上客人举杯饮盏,船上女子样貌均是不俗,环肥燕瘦,与客左右相拥。
悠悠花坊中心,一花坊独领风骚,最是江心,船侧玄衣男子正倚栏,状似观赏江上盛景。
玄衣迎风飘逸,明明是几隐于夜色里的玄衣,却恍似堕入世间仙人,自带几分落寞与疏离,风来去潇洒,却疏解不了此人的郁结。
男子伸手在栏侧桌案上彩绘的琳琅八仙果盘里折了枝青提,将满身清尘气又拉回了烟火中。
皓指轻轻拔下颗晶莹青提,塞入宽松的袖口,不知此为何意。
衣袖临风微拂,暖春节气竟凭空卷起一阵寒梅香气。
玄衣男子微扬起眉头,墨色的眸看向舱门,目光炯炯,似乎是等了好久。
“陆公子,有人找。”珠玉环佩叮当,人声轻微几不可察,舱门光影闪烁转出纤细人影,是一女子。
透过明暗火光,可见一女子,女子长相温婉秀丽,只是脸颊略有青涩,一双秋水明眸此时正低垂,略有些忧郁,虽不算极美,却另有一番风韵,这是楚乐楼中的姑娘,唤做雪仪。
男子喉咙轻轻应了一声,倚栏动作依旧未变。
雪仪此时略有些忸怩,抱着琵琶的手略微局促地紧扣着面板,玉指青葱,莹莹无骨。
“带过来。”见小丫头未动,男子只好又补充一句,目中阴翳,略有火气。
雪仪滞了滞,目中划过一丝错愕,不知是哪里惹恼了客人,点点头,快速转身。
男子不由摸去袖间,触感凉滑,男子火气微微隐退,只是眼前却浮现一个人影,即使已过去多天,一想起那天发生之事,仍是愤愤咬牙。
若是让他再见到那人,非要抽她的筋,剥她的皮才能解恨。
“真是个让人生厌的丫头!”男子不耐地撩拨了袖子,不知是说雪仪还是那人,又递去一颗青提,袖口隐有流彩蜿蜒绕腕,仔细瞧去,腕间竟缠了只小小玄蛇,若不是鳞片反光,只怕不易看出。
此时玄蛇正吞入比蛇头略小一些的果子,待吃完两腮鼓鼓,眼中红光微闪,蛇头蹭着男子手掌,男子无奈只得又递一颗,才有一些笑意。
听到脚步,男子知是来人,放下了左袖袖布,遮掩住手腕,背过手去。
将人带到,雪仪福身行礼,知趣退下,虽有疑虑,却是不问,客人的事情,她知道不该多言。
见雪仪退去,小豆丁兴奋上前,“公子,这里好气派啊。”
小小的个子,不过七、八岁年纪,穿着破烂,一身的破布打了八百个补丁,腿上的裤子都成了布条,挂在腰间。
福宝坐小船来的路上,就不住好奇地打量花坊外围,外面就如此繁华,不知里面是怎样富丽堂皇的景象。
只是他的小木船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绕开,这才老半天来到公子所在的花坊,饶是这样的小木船,到此地来寻人,还是给了船夫一两银子。
福宝心疼地递过银子,想起公子的吩咐,上了船,遇到一个漂亮姐姐说要回禀公子再带他去,他就等着,等着漂亮姐姐带他过去,一路上低头,不敢乱看。
公子曾吩咐过,非要事不能来打搅公子,只是如今他真的有急事来告知公子,情况紧急。
知道公子爱干净,他临来之前特意去河里洗了澡,还洗了衣裳,只是新衣服太贵,即使公子给了他钱,他舍不得去买,只是穿着自己的旧衣服。
“福宝,何事?”
福宝是男子刚来梁州时救下的乞儿,而后就追随他一齐做事。
福宝说,他没家。
男子哑然,便同意了福宝的追随,那时候福宝还不叫福宝,甚至——还没有名字,他希望往后余生,这个乞儿过得好一些,生活甜一些,便想这个福宝的名字。
福宝当时一怔,随即兴奋转圈,不住喊着他有名字了,他再也不是乞讨时候人人喊打喊骂的小乞丐、小叫花了。
男子拉着福宝的手,在马车里,一笔一划在福宝手心一遍又一遍教着福宝名字的笔画。
福宝当时害羞地很,瞧见自己的小脏手,不好意思,男子却未嫌弃,仍是专注地用手指在福宝的手上滑动。
公子的手指很白、很干净,与他的小黑手对比下在团状的光影里更是发光发亮,公子的手指划得他的手掌心痒痒的。
福宝很聪明,仅仅是马车到客栈的一小段路程,就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当男子递给他纸笔,他便在纸上歪歪扭扭地自行写出了“福宝”二字。
真好,要是他能平安长大,他希望一直追随公子,成为与公子一样的人。
福宝暗下决心一生都会追随公子,至死不渝,哪怕是用性命。
据福宝说,打他记事起,就是乞儿,无父无母一人流浪,他还有一群小伙伴,也都是乞儿,不过他们都有人养,只有他是孤零零一人。
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初来梁州之时,看见这个挨打小叫花就救了他,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也许是想到自身境遇,深有所感,心下不忍便救了小叫花一命。
福宝见男子神色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