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康王不喜,连皇帝那边儿也很不高兴。
如今镇抚司将管凌北拿下,却像是雪中送炭,喜从天降,所以康王才那样兴头。
张制锦难得地跟七宝说了这么些朝中之事,七宝的担心更甚:“这些劫狱的贼人会救走管凌北吗?”
“难说。”张制锦摇了摇头,“但是镇抚司防卫森严,裴宣办事又精细,我想他们应该不至于轻易得手。”
七宝叹气,又喃喃道:“一定不能让他逃走呀。”
张制锦问道:“你是担心放走了他裴宣会落了不是,还是什么?”
七宝疑惑地看他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到了:“是啊,如果管凌北给救走了,裴大哥……永宁侯他也会担干系吗?”
张制锦闻听,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当下咳嗽了声:“那你为什么怕他逃走?”
七宝咬了咬唇,终于说道:“因为这个人、不是寻常的贼寇。放跑了他是会出大事的。”
“是吗?”张制锦微微挑眉,“为何这么说?”
七宝原本告诉了玉笙寒让她快派人去提醒裴宣,可实在没想到管凌北的人行事居然如此之快,只怕玉笙寒那边儿未必来得及。
七宝的心突突乱跳,迎着张制锦的目光:“若、若我说是梦见的,夫君会不会笑我?”
张制锦微怔:“梦见?”然后又问:“就像是你以前做那些噩梦一样的梦见?”
七宝迟疑了会儿,点点头。
张制锦对上她半带畏怯的眼神,终于说道:“夫君不会笑你,只是……你得告诉我,你都梦见了些什么?”
七宝下意识地微微缩了缩身子,半晌小声地:“是、关于管凌北吗?”
张制锦道:“当然了。不然还有什么?”
七宝似松了口气:“没有、没有什么了。”她靠在张制锦的怀中,微微定神:“我、我梦见这个人,带了很多兵马来攻打京城……京城内大家都在逃命,火光冲天乱成一团。”
张制锦盯着七宝的脸,瞧见她的眸子里写着很真切的恐惧,他本能地认定:这仿佛不止是梦而已。
但是这梦,竟跟他私心曾担忧过的不谋而合。
在张制锦觉着:如果没有人阻止管凌北,有朝一日他挥兵南下,甚至兵临城下,也未必不可能。
可就算直到如今,对朝中大多数还沉浸在醉生梦死中的文武百官而言,这种“说法”无疑是痴人说梦。
张制锦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从七宝的口中听到自己内心担忧的事情。
车厢之外,马蹄声纷杂不休,有士兵的呼喝之声跟百姓们避让的声响,不知是什么人……突然凄厉的哭叫了起来。
七宝正在凝神回忆,听到这哭声吓得脸色一变,向着张制锦怀中躲来。
张制锦撩起车帘往外一看,原来是个妇人因为躲闪不及跌在地上,大概是摔伤了,所以挣扎着喊叫。
“别怕,”张制锦抱住七宝的肩头:“我在呢。”
七宝朦朦胧胧地仰头看向他,眼中有惊慌,也有迷惘。
张制锦抚着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七宝的眸色才又清醒了几分:“大人……”
不知何故,此刻她的语气让张制锦的心里有些不踏实。
张制锦望着七宝,忽然说道:“那么,在你的这个梦中,管凌北率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你在哪里?是怎么样?”
七宝猛然一颤,缩起脖颈把脸埋向胸前。
张制锦屏息:“七宝,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怎么样?”
有些奇怪,在听到七宝所说跟他心底的担忧不谋而合的时候,他第一所想的不是天下,朝廷跟百姓,而是她。
虽然七宝说是梦,也许……只单纯地是一个巧合。
但他仍是想知道这个答案。
七宝低着头,置若罔闻。
张制锦只得轻轻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但就在七宝抬头的一瞬间,张制锦看见她眼中满是泪水。
而在那闪闪烁烁的泪光之下,是说不出的悲恸跟伤感。
这一刻,说不出是怎么样,他的心突然狠狠地一颤。
本来他对那个答案势在必得,但是看到七宝这幅神色,他突然不想知道了。
只因为心中也因此而产生了一种无法名状的叫做“恐惧”的东西。
……他在害怕七宝口中的一个“梦”,因为梦中的她而觉着忧心恐惧。
这是何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
在快到张府的时候,果然如马武所说,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开始封街。
虽然他们的马车是张府的牌号,但仍是经历了两次停车检查。
马车在张府门口停下的时候,门口的家丁还以为是靖安侯回来了,忙迎了上来,一个个脸色略显慌张。
他们先前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在潘楼的事情早就不胫而走,传的稀奇古怪了。只是这些人也仍是半信半疑的。
直到见张制锦抱着七宝下地才知道原来并非侯爷,当下忙垂首退后。
其中一个老家丁在门首躬身打了个千,壮胆说道:“九爷回来了?先前老太太吩咐,若是侯爷回来后,叫即刻过去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