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妤坐在梨树下观察他, 发现他居然还会做木工, 切割刨木有模有样。
“我这徒弟平时只会凶人和生闷气, 但关键时候还是有点本事的。”玄真子见她眼都不眨,捧着清茶抿一口, 脸不红气不喘地给自家徒弟说好话。
“确实就是脾气别扭了一些。”
梓妤挺赞同的。
“也就遇上你这么个好性子的,换了别人,恐怕两天就烦了。”玄真子感慨,梓妤莞尔, “我这脾气也没多好,就是觉得他可怜, 相互都让一步吧。”
好好的就给她来冲喜了, 可不是可怜。
说罢不动声色扫了玄真子一眼, 这赐婚多半还有他的功劳, 许嘉玄要是知道被自家师父卖了,会不会憋过气去。
玄真子可不知道她在腹诽自己,想起昨夜徒弟说的那些话,问梓妤:“太子的额头伤着了。”
梓妤正好看到许嘉玄在擦汗,手探进袖子才摸着帕子,听到这话动作就一顿,侧脸看他的时候眸光闪动。
良久才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也想问道长一些事情。”
“你问。”
“道长知道的事情,全都是靠卦卜出来的吗?还是有时候也会做梦?我记得小时候道长常跟我说故事,我问您故事是哪听来的,您说是梦到的,您说您在梦里常云游四方,览遍天下美景,见过各样奇人异事……”
少女声音轻柔,被风一吹像是隔山隔海的传来,透着些虚无不真实。
玄真子静静听着,笑了笑,下巴的胡子也跟着轻颤。
他说:“如若我说确实是梦中得知呢,你会不会觉得荒唐?”
“周公梦蝶,蝶梦周公,这种事情如何能用荒唐形容,如若真是荒唐,我昨儿也梦得荒唐。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玄真子当即转过头,看到梓妤眼神虚虚的望着蓝天,没有聚焦,只有化不开的疑惑。
他心中一动,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那个额角有疤的男人,您叮嘱要远离的人。”
“谁?!”
玄真子激动得站了起来,把椅子带得左右晃了晃。
梓妤忙伸手扶了一把,这动静引得许嘉玄也奇怪地回头,就看到他脸上的紧张,两人这是在说什么。
“道长这说急就急的性子一点也没变呀。”
梓妤倒是打趣起他来,玄真子坐下,急得直瞪眼:“你这才离开不到一个月,别说得多久没见过我似的。”
她就笑了起来,笑声清灵,传到许嘉玄耳中,忍不住再回头去看她。只见梨树下的少女面容艳若桃李,黑瞳如墨,流转的眸光直勾得人舍不得挪开眼。
他看得微微入神,一个什么东西直接朝面门砸,惊得他侧头一躲,发现是玄真子的随手丢来的杯子。
——这臭道士!
他看自己媳妇怎么了!
玄真子已经骂道:“你要想太阳下山前能家去,你就老老实实干活!”
梓妤也朝他看了过来,弯着眼朝他一笑,那样甜美明艳的样子,让他忙移开眼再度和一堆木头做斗争。可是不一会,又偷偷回过头去,但她已经在跟玄真子继续说话了。
玄真子迫切地想知道梓妤嘴里的人是谁,压低着声音再度细问,梓妤无奈地摇摇头回道:“我也没看清他的面容,但他自称朕。”
梦里一切都不真实,唯独那声自称,还有他俯身拿唇贴在自己脸颊的时候,那种由她内心散出来的厌恶是真实的。
让她醒来之后,一回想起,就忍不住打激灵。
当然她没有细说,只说自己落在他手中,被质问……“我在宫里出了事,落水的时候太子到了湖边,或者是因为白日那些事情,我才梦到这些荒唐的事。”
但她对太子并没有那种厌恶的情绪,也不应该会有,所以现在越想,倒觉得自己的梦才是荒唐的了。
玄真子闻言沉默着,又似乎是思绪飘远,不知又沉浸在什么过往里。
梓妤就没打扰他,站起身走到许嘉玄身边,把从袖子里拿出来的帕子递给他:“擦擦汗。”
许嘉玄放下手中的木刨,去接过,往额头贴了贴。轻风将手绢上的淡淡香味送到鼻尖,他动作略顿了顿。
此际去玄灵寺厨房的绿茵回来,小东西飞在她身侧,身后还跟了浩浩荡荡一群玄灵观的小道士。
“——梓妤姑娘好!”
齐刷刷的问好声气势磅礴,差点惊掉了许嘉玄手里的帕子。
玄真子也被吓得跳了起来,一看一堆大大小小的玄灵观弟子都眯着眼笑,十分高兴地看向梓妤。
梓妤也被他们唬着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笑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听绿茵(姐姐)说姑娘回来了,我们就都来给姑娘请安。”
话落,完全忽视还在院子里的玄真子和许嘉玄,一窝蜂就冲到梓妤跟前,把许嘉玄直挤得退到篱笆旁,开始给她手里塞东西。
“这是我偷偷晒的腊肉!”
“这是我藏的腌菜,上回我师父找我要,我都没舍得给的,就是要给姑娘留着。”
“我我我,这是我一早上山摘的野菜,正嫩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