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卿不知道一个人坐着是怎么能睡得着的,反正她从来没做到过。
两人在晌午之前赶去了战神庙,在熙熙攘攘的路上,昨晚那些已经死去的面容,此刻谈天说地地坐在酒桌旁、摊贩边、仙女湖……
“砰——!”又是醒木敲桌一声清亮的响。
“今儿个挺高兴,鄙人便来说一说,那位大家最关心的魔界至尊……”说书人重复昨日的口若悬河。
同样的一群嬉戏打闹的小孩子,在同一时刻撞到同一个骂骂咧咧的人。
他们面部表情僵硬,但并不影响各自扮演着城里的角色。
每当真正鲜活的生命从城门口进来时,它们便会一瞬间暴露本性,黝黑的眼珠亮起饥渴而贪婪地目光注视起他们。
战神庙修筑在整个青州城的正中央,占地有十分之一个青州城那么大,每当百姓们家里横遭祸患或者被妖魔侵扰,便会到这里面来拜一拜。
庙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屋脊上雕刻了好多仙人,墙壁上也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色彩鲜艳夺目,栩栩如生,远远望去就像天宫一样。
可见当地人是多么信奉战神。
被供奉在寺庙正中央的一尊巨大神像就是战神像,石像外层刷了金漆。
但因为长时间没人打理,神像上已经落满了灰尘,连供奉香火的香炉都被老鼠打翻了。
苏北尘忙着布置阵眼,茶九白帮不上忙,就围着战神像上下细细观赏。
她绕了两圈儿后,忽然望着神像砸了砸舌:
“啧,这个战神看起来很狂啊。”
闻声,苏北尘停下手里的活儿,也顺着她挑剔的视线望去:
“有么?”
“对啊”随后,茶九白指着他的坐姿道,“你见哪家铸的神像是这样六亲不认坐着的?”
苏北尘:“……”
茶九白:“神仙归根结底是因为能为百姓谋福,才被供奉的啊,你看他,那又拽又高冷的样子,看起来靠谱么?那群百姓怎么敢拜他的。”
吐槽完还顺带叹了口长气:“哎……”
这一声千肠百转的叹气……让苏北尘突然被死去的回忆攻击了。
他只能默不作声地执着剑,沾上朱砂继续在地上绘制驱魔的阵法。
突然,茶九白笑眯眯地扭头问他:“你觉得呢?小仙人?”
从相处这两个月,苏北尘的称呼在茶九白这儿的地位真变的越来越低了。
刚开始坚信他是魔尊,跟在屁股后面儿,一口一个乖巧谄媚的“魔尊大人”。
后来认为他是假扮的,就成了恭恭敬敬的“仙人”。
再后来觉得他太废物了,应该是那个门派里跑出来的弟子,称呼就干脆又降级成了“你”“小仙人”。
苏北尘背对着她,剑握在手里来回重复着那同一笔,声音沉闷:
“这都是好几百年前的铸造的了。”
经历的事情多了,即便神仙也都是会变的。
鬼卿在空间里乐得捧腹大笑:【他要是能一直装下去就好了,这语气真是太好玩了。】
笑闹归笑闹,正经驱魔的阵法还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的。
待整个阵法全部完成,正好就是晌午。
茶九白就在神像旁的贡品台子上坐着,观摩着眼前的男人是怎么不用法术还能布阵的。
只见他阖着眸子,身姿挺拔地立在所画的符文中央,一手执剑,另一手两指并拢放于唇边。
薄唇微微开合,不知他念了些什么,刻画在地上的符文一瞬间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金色光芒之上,在苏北尘的腰际高度,浮现一个道家的阴阳八卦阵图案,以金白两色为主。
他又念了一个决儿,将那六件法器上的真气解开。
在那双墨眸睁开的一瞬间,八卦阵图案被上下分开。
其中,金色的光芒如一根金柱直接冲破庙顶冲向天际,而白色的光芒则沉入大地,以雷霆之速向外扩散。
一时间密密杂杂的凄厉尖叫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妖魔发出的痛苦嘶号。
只是如此多的妖魔同时发出刺耳尖锐的嘶号,震得人脑仁儿也仿佛要炸裂开来。
街道上,失去妖魔掌控的尸体接二连三地像泥巴一样软在地上,黑色的气团从他们的口鼻里挣扎着窜出来。
失去形体的妖魔挨挨挤挤地聚集在上空,咿呀乱叫的怪声像穿脑似的魔音,形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黑色大网。
那些黑色的气团俨然还在抵死挣扎着四处乱撞,但却无法阻止地往中心的方向收拢去。
越笼越小,那黑压压的气团就越密集,密到遮天蔽日不透空气。
突然,本来百无聊赖的茶九白身体蓦地顿了一下。
一直专心调运阵法的苏北尘也感受到了不对,眉心皱起。
两个人目光一下就撞在了一起。
苏北尘的剑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后,直直插在地上:“有人破了阵脚。”
茶九白知道,因为那人连她设下的防御也攻破了。
她总共就知道一个阵脚,也只给那一个阵脚上布了防御,而且那个阵脚里放的还是熔浆血莲。
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