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春草烟波丢下碗盏,退至后面,旁人也立时停了笑闹打趣。
攸桐与傅澜音诧异对视一眼,刚起身,便见门帘动处,傅煜走了进来。
他应是从两书阁过来的,穿了身家常的交领玄色长衫,俊眉修目,身如华岳。进门后,先瞧了攸桐一眼,而后扫过摆满碗碟的长案,见到傅澜音,他似愣了下,道:“你也在?”
“来吃涮肉。”傅澜音也没料到二哥会突然过来。
她知道二哥性情严毅、不苟言笑,也知道阖府的仆从都怕他,不敢轻易放肆。却还是头一回瞧见这般情形——原本屋里热火朝天,丫鬟仆妇后晌奉命准备食材,有说有笑,伺候用饭时也其乐融融的,谁知傅煜一进来,那玩笑打闹的声音立即戛然而止。
搞得她这亲妹妹都有点拘谨起来。
好在屋里还有攸桐,在诧异过后,她很快便迎了过去,道:“正巧。夫君用饭了吗?”
“还没。”傅煜负在背后的右手伸出来,是个细绳兜着的油纸包裹,交到攸桐手里后,便走至桌边,金刀大马地坐下。见攸桐往摆着一堆小碗的长几走,又想起什么,起身过去站到她身旁,手臂从她背后绕过去,取了碗在手里。
“我自己来。”他说,
攸桐“唔”了声,道:“多添个碗,多点味道。”
几步外傅澜音瞧着这一幕,暗自压住唇边笑意——她先前便知道,二哥不近女色、对新娶的嫂子也不太上心,见他时常宿在两书阁,不回南楼,也没觉得奇怪。谁知两人真到了一处,却也不是相敬如宾,方才那情形,瞧着竟有种顺眼的亲近。
第50章 坦言
桌上的火锅里香汤沸腾, 桌边三人围坐,碗碟整齐。
姑嫂俩涮肉吃时谈笑无忌,夫妻单独对坐用饭时, 虽也融洽,却甚少说闲话。如今夫妻俩带着傅澜音, 氛围就有点古怪了——姑娘间的体己话不能当着傅煜的面说, 夫妻间的私房话也不好叫小姑子听见,话题便都落到了傅澜音头上, 问她近来闲居府中,都做些什么。
傅澜音又没打算习武带兵、上阵杀敌,还能做什么?
无非读书习字, 观花钓鱼而已。
傅澜音左瞥右看,觉得今晚可能要当夫妻俩的下饭菜,她单枪匹马, 如何应付的过来?眼珠一转,当即想起了弟弟。遂闭着眼睛胡诌,“对了, 前儿傅昭还说, 嘴里寡淡得很,想念上回吃的涮肉。二嫂, 若是把他也叫过来,这些菜还够吗?”
“当然够, 再添几个都成——春草, 叫夏嫂多切几盘肉来。”
春草应命而去, 傅澜音当即便要命人去请弟弟,却听傅煜道:“索性请父亲也过来。”
“父亲回来了?”傅澜音微诧。
“前晌回来的,去了营里,这会儿该回府了。”傅煜索性起身,亲自去请。
攸桐在除夕时,便曾跟傅德清和傅澜音姐弟俩一道守岁,知道傅德清虽手握重兵、刚毅威猛,在儿女跟前却颇有慈父之态,对她亦无偏见。既然傅煜亲自去请,八成是要来的。遂命人暂时挪去些银炭,亲自去厨房,张罗着让人准备菜蔬。
夏嫂手脚麻利,没多久便将男人爱吃的牛羊肉各添了两盘。
五个人用饭,先前那点菜蔬也略单薄,便添了豆腐、笋干、豆芽、口菇,又命人将攸桐昨儿做好后放入冰窖存着的鸭血、鱼丸取来,摆到桌上。
待准备齐全时,外面一阵脚步声,篱笆墙外,父子三人果然都来了。
攸桐纵不喜寿安堂里古板苛刻的老夫人,对傅德清父子却颇有好感,且傅昭虽嘴硬说涮肉味道平平,却也仗义直率,上回帮她搬救兵解围,还没谢过。遂迎到院门口,请他们入座后,问过父子俩的口味,帮着调料碗。
少顷,锅里汤水沸腾,香气飘散。
傅德清是头回吃南楼的涮肉,瞧着满桌丰盛菜色,颇为意外,没想到南楼这弹丸之地,张罗起饭食来,竟也有这般排场。再瞧那黄铜锅子,擦得干净锃亮,底座上镂空的佛像悦目,炭都被藏起来,不由笑道:“这心思倒别致,也不怕烟火,倒比外头的好。”
说话间,瞧着锅里那薄薄的肉片熟了,当即捞出来就往嘴里送。
那肉片是麻辣锅里煮熟的,味道原也不差,攸桐便没多言。
倒是紧邻他坐着的傅煜道:“父亲蘸点料试试。”
说罢,捞了个浮起来的蟹丸,搁到傅德清的料碗里,回头见攸桐两根筷箸跟蟹丸打架,却死活打滑捞不起来,便帮她捞了两粒。攸桐头回觉得傅煜竟也有这般细心善意的时候,当即抬头朝他笑了笑,开心地埋头去吃。
夫妻俩对面,傅澜音也是筷箸打滑,奋战未果,便捅了捅弟弟。
傅昭无法,只好帮她,因傅德清问她近来课业如何,又老实作答。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那碗虾滑入了锅,因其味美,转瞬便瓜分干净。
到了百叶肚时,在座之人,傅澜音姐弟出身尊贵,自然没碰过这东西,傅煜父子行军在外时虽也吃过粗粮杂碎,却没碰过这玩意,甚是意外。跟着攸桐的指点往锅里烫熟,果真脆嫩鲜美,大饱口福。
屋里的氛围,也因这暖烘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