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贪图王妃之位,借着魏攸桐的机会,在许朝宗跟前总是通情达理、温柔贤惠的姿态。后来徐太师暗中请人数回游说,以夺嫡的利益劝说,才让令贵妃和许朝宗动了舍弃旧约,与太师结盟的心思,到徐家提亲。
许朝宗看上她,为的是什么,徐淑一清二楚。
她竭力端出温婉笑容,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妾身知道分寸。”
“攸桐那性子你也知道,稍微骄纵了点。待会她若负气,你便让着她些。”
“妾身……明白。”
“为难你了。”许朝宗在她肩上轻拍了拍,扭过头,便出了屋子。
……
攸桐和傅煜抵达时,许朝宗脸上已是一派风清月朗,锦衣华服地站在廊道尽头,清贵端华。他其实生得很好看,承袭了令贵妃的几分神貌,玉质瑰秀,风华正茂,那身松柏绿的锦衣是贡锦中的名品,一匹价值千金,穿在他身上,相得益彰,极显神采。
留园里曲廊婉转,地气熏得暖热,屋前的那丛迎春比别处早开,春意初露。
他负手站在那里,玉冠绮貌,往这边瞧过来时,藏清蓄韵。
这般风姿曾令原主痴迷,念念不忘,此刻落入攸桐眼中,却已是波纹不兴。
她只看了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挪开目光,看向傅煜。
夫妻俩并肩而行,只隔咫尺距离。他身上的衣裳是一贯的漆黑颜色,只在衣领和袖口滚了深红色的边,细密而繁复。曾以威名震慑敌方数万大军,以铁骑踏破入侵的敌兵,令人闻风丧胆,他浴血冲杀过来,这衣裳的纹饰便如暗夜下杀戮后染的血迹。他走过的每步路,都印刻在骨髓里,淬炼出冷剑般的锋芒。
乃至于此刻,他满身刚硬冷厉地走向许朝宗时,竟有种能震慑王孙的威仪风骨。
仿佛是察觉她的目光,傅煜忽然抬臂,揽住她的肩膀。
惯于握剑的修长手指微笼,扣住她纤秀的手臂。
夫妻俩的身后,杜鹤带着两名家将护卫,仆妇丫鬟簇拥候命,阵仗并不小。搁在平常,众目睽睽之下,傅煜总是端着威仪刚硬的姿态,而此时……
攸桐微诧,便听他低声道:“怎么,夫人不愿意?”
声音极低,却清晰落入攸桐耳中。
她哪敢拂逆,往他身上靠得更近些,低声道:“还指望夫君撑腰呢。”
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揶揄打趣的味道,眉眼微弯,笑容婉媚。
傅煜唇边动了动,闻到她发髻间幽淡的香气,稍微靠近嗅了嗅。
这动作落入对面许朝宗眼中,只觉刺目无比——英雄美人、相得益彰,这般夸赞,在傅煜携妻回京后,便悄悄流传开。先前在麟德殿时,他强忍着不曾多看,此刻再瞧,傅煜身姿魁伟英武,气度峻整严毅,攸桐姿貌婉娈姣然,气度绰约秀妍,靠在他身边时,如明珠嵌于金冠。
而攸桐笑盈盈地望着傅煜,眼神清澈而专注,妖娆而收敛。
那样的眼神,也曾投在他身上,甚至比此刻更为专注、深情。
许朝宗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里掠过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昔日里少女娇笑缠闹的身影浮入脑海,春光明媚、秋阳朗照。未曾尘封的记忆鲜活而清晰,如在昨日。心里像是刀割似的,鲜血淋漓。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觉得喉咙干涩地微微发疼,便清了清,将目光挪向温软水波。
汹涌而来的痛楚被强行压下去,他竭力将心思转到威仪皇宫、至尊御座。
心念千回百转,在傅煜和攸桐靠近时,许朝宗已然恢复了得体的笑意。
“傅将军,少夫人。”他率先招呼。
傅煜松开攸桐,抱了抱拳,“睿王殿下。”
攸桐亦屈膝为礼,而后被迎入屋中。
……
许朝宗的宴席准备得格外丰盛。
哪怕南边战事正急,麟德殿上熙平帝满口哭穷,这顿宴席的凉菜也是搜罗了许多珍奇食材,杯盘碗盏,无不精致贵重,想必待会还会有山珍呈上。仆婢恭敬端来茶杯,沏的茶也是珍贵罕有的贡品,口感颇新,应该是送抵京城后没太久——
若没尝错,在去岁采茶的时节,产茶之地的叛贼与官兵正胶着争战。
那个时候,受天下奉养的皇室竟还有心思命人进献贡茶。
傅煜心底掠过讽笑,神情却冷厉疏漠如常,同许朝宗谈起与鞑靼、东丹的数次交战。
茶过三杯,仆婢鱼贯而入,各捧漆盘,里头果真都是京城名菜。
这些食材难得,经御厨之手烹饪,更是美味之极。
攸桐却罕见地没贪恋美食,瞧着那两位满口战事,要往正题上扯,她坐在那里碍事,便道:“我有几句话想请教王妃,不知方便么?”
许朝宗神情一顿,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脸,而后看向徐淑。
徐淑硬着头皮堆出点笑意,“当然。”
而后,由随行的仆妇扶着起身,欲引攸桐去西阁。
脚步还没迈出去,便听傅煜道:“我这人记仇,气量褊狭——”
声音冷沉,又来得突兀,徐淑不知怎地心里一跳,侧头看过去,就见傅煜那双鹰鹫般锐利的眼睛正巧看向她,双眸漆黑阴沉,满含威压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