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纸笔来我写封信,回头周梁送去给谭将军。”她与绷着个脸仍在瞪着周梁黄绩的紫缃说。
……
沈长缨答应给回复的时间是傍晚之前。
回府跟杨禅简短交接了手头事之后,杜渐也去程啸面前回复了下追踪匪徒而未果的情况。
程啸闭着眼摆手,一副什么人都不想见的模样,看起来今日至少是不会再有什么心思放在疑心他们头上的了。
他交代了护卫们几句后便先回了房。
天还没亮,他支着窗台喝茶,又掏出那豁了口的玉佩在手里摩挲着。
梁上忽然传来些许响动,佟琪轻跃到地面,唤了声“爷”。
然后绕到他侧面,说道:“谢篷已经带着人撤出,等天亮城门一开即可凭着关碟出城,爷的行装属下已经打点好了,眼下出去不会有人发觉。”
杜渐盯着手里的玉佩没有回头。
佟琪没等到回音,旋即探了探头。
杜渐收了玉佩,呷了口茶说:“你先回去,让谢蓬他们原地驻扎下来。我们先不撤。”
佟琪略为沉默:“这次行动老爷并不知情,我们只有这么多时间,再延迟下去,恐会惊动。”
杜渐吐了口气,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们留下来,尽快拿到证物再说。”
见佟琪迟疑,他转过身来,又缓声道:“你还记得沈琳琅吗?”
佟琪顿住。
杜渐眸色黯下来:“沈长缨的声音跟沈琳琅一模一样,她也姓沈,口音来自燕京,她三年前到江南从军,但是南康卫里查不出她的具体出身。
“恰好,沈琳琅也一样,除了名字和声音,我对她身世一无所知。”
不但不知她具体身世,更甚至连她长相如何他都不清楚。
佟琪神色不自觉变得凝重,他凝思了片刻,说道:“爷是怀疑这个搅乱了咱们大事的沈长缨,会是少——沈姑娘?”
杜渐望着依稀晨光,目光变得深长而幽远。
“也许是我想多了,毕竟她不认识我。”
不光不认识他,甚至对他的出现,对他整个人,至今都没有任何该有的反应。
就算三年前他瞎,她可没瞎,他就不信前后朝夕相处半个月之久,她会对他这个人毫无印象。
更别说这块玉佩又在他们当中起到过那么重要的作用,她也无动于衷。
佟琪顿了下,说道:“那爷留下来,是为了求证这件事?”
杜渐把脸别开,晨光将他在窗口烙下个模糊的剪影。
“不是。”他迎风道,“是为了完成任务。”
……
长缨写完信,周梁就驾马回了南康卫。
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在程啸把府里事情作出安排之前,核对卷宗的事情也得暂停。
早饭后几个人就呆在院子里哪里也没去,打定主意不去淌府里这趟浑水。
紫缃虽然满肚子不乐意长缨冒这个险,但知道劝不住她,也就安心地配合起她来。
经过附近百姓的口耳相传,不到半日就整个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往常只听说匪徒猖狂,以为最多到程啸半路被打劫的程度也就为止,没想到居然还敢公然闯到府衙来杀人,这还让人怎么活?
程啸刚刚忙完家里的事情又得着人忙着安抚百姓情绪,倒也扎扎实实闹心了一日。
关于昨夜里匪徒的来意他自然是没说,好在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什么人会格外关注,更不会有人往别的方面想,所有矛头都指向歹徒的毫无人性上了。
但到底只有他知道昨夜究竟是场如何样的凶险,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别说生死就悬在那一线间,只说看到了刀子都算是要了人命!
他在房里躺了半日,闭眼就是那寒光闪闪的刀,到了下晌终于也捱不住这阵折磨,拄着拐杖出门来。
程夫人早就着杜渐杨禅严守府内四处,时刻不许缺人,整日喊来丫鬟婆子围着,哭一会儿又回想一会儿,又再哭一会儿,弄得整个院子都不亦热闹乎。
程啸出得房来这会儿,气氛仍是凝重得让人透不过气。
“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人?谋杀命官可是要获大罪的,他们难道不要命了吗?!”
程夫人直到这个时候才找到机会跟丈夫哭诉,“我长这么大可没受过这么大的惊吓,这还了得?你究竟下了通告让人去逮人了不曾?!
“对了,这是帮强盗,这是南康卫份内事,你赶紧着人送个封去知会谭将军!务必得把他们全数捉拿归案不可!”
程啸心烦意乱。
差一点点他就成了刀下鬼,难道他不害怕?他不忧虑?
但对方既然是冲着他的背景来,那么他岂能还把他们当成是寻常强盗?退一万步说,便是捉到了,他敢杀吗?
不管他对沈长缨有再多的防备和疑心,这次他都不能不承认是托了她的福。
沈长缨的到来不光是救下了他一府老小的性命,更是把那东西帮他给把住了——
虽然哪怕有可能她也听到了些许,也疑心到了些什么,可只要他矢口否认,她也拿他无奈何。
东西把住了,起码就不会再酿成什么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