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你可以走了。”
混混点点头,有些心虚地从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没人。
混混探头探脑地抱着自己的东西,爬上车头变了形的皮卡。
“林百万没来,他直接打的电话。”
熟悉的声音在副驾驶上响起,混混吓了一跳。
“累了吧,走,请你吃顿饭。”王锦指了指远处,“开车。”
混混没有动静,王锦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开车啊。”
还是没有动静。
嘎吱…啪嗒。
座椅缓缓竖直,王锦坐了起来。
他看到混混趴在方向盘上,小声抽噎着。
“不是…你哭什么?”很少见的,王锦有些手足无措。
他知道混混胆子其实很小,让她跟警察飙车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锦哥…我以为…你要把我卖了…”混混的声音有些闷,“我怕你做了错事让我顶罪…我这段时间…真的不能休息。”
“咳,对不起啊。”王锦拍了拍她的肩膀,“情况太急,而且提前告诉你,你可能就说漏嘴出不来了。”
“锦哥,我…没拖…多长时间…”混混抽了抽鼻涕。
“够了,足够了。”王锦尽可能把声音放轻。
“我…还没钱修车…还得交罚款…”
果然这个才是重点吧…王锦叹了口气,“林百万会包的,我跟他说了,你是在帮我。”
“呜呜…锦哥…”
“你差不多得了。”王锦敲了敲混混的脑袋,“再哭不请你吃饭了。”
“呜…不行…”混混一边哭一边发动卡车,慢悠悠开向了远处的餐馆。
——
啪嗒,啪嗒。
几道小炒放在桌上,混混看了看王锦,拿起筷子,“锦哥好大方啊,跟我一样喜欢吃肉的。”
“嗯。”王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跟老板要了几个打包的菜。
女人今天出去找新工作了,做晚餐的责任落到了王琳头上。
王琳也有事要做,这件事便轮到了王锦。
“唔!好吃!”混混红肿的眼睛闪了闪。
王锦沉默地望着她。
额前的头发被樱桃装饰的皮筋扎了起来,朝天竖着,露出素面朝天却堪称精致的脸。
这样的混混反而能看出是个女人了。
王锦看着她脸上的伤,发现比昨天又多了些。
“怎么回事?”王锦指了指她的脸。
“锦哥…能吃完再说吗?我有段时间没吃到肉了。”
王锦叹了口气,又找服务员加了几个菜。
混混吃到一半,怯怯地停下筷子,乖巧地坐直。
“又怎么了?”王锦皱起眉头。
“锦哥你没吃,是不是生气了?我…那我不吃了。”混混擦了擦口水。
“我回去跟家里人一起,你赶紧吃,吃个饭哪这么多事。”
“我爸就是这么多事的。”混混又拿起筷子,小声咕哝着,“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只能等他和我弟吃完。”
“呋…”风卷残云般扫清了桌上的东西,混混满足地吐了口气,向后靠住椅背。
“昨天干什么去了?”王锦平淡的声音传来。
“昨天?噢对,昨天见了老弟。”混混咧了咧嘴,“本来打算给他汇钱,但是没太搞懂怎么弄,干脆直接开车去一趟。”
“他还害羞不敢见我,我在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才等到。”
“这小子瘦了好多啊,都快变成骨头架子了。”
“伤呢?谁打的你?”王锦盯着混混。
后者抽了抽鼻子,仰头望着白炽灯,“他跟我要五万块,我拿不出来。”
似乎感受到了王锦逐渐凌厉起来的眼神,混混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动手的是另一群…嗯…不认识的人,他们把我老弟也揍了。”
“我本来想打回去,但想到昨天答应过锦哥遇事多想想,就试着求饶,结果他们真走了。”
“唉,五万块啊五万块。”混混侧着倒在两张合拢的凳子上,缩起身体,“锦哥,你说我该去哪弄这么多钱呢?”
“你最好把脑子里的想法给我打消掉。”王锦眯起眼睛。
“放心放心,锦哥不让我当杀人犯,我就不当杀人犯。”
混混突然坐了起来,“锦哥,我长得应该挺好看的,对吧?”
王锦皱起眉头。
“我最开始来这里还是黑头发,长长的到这里。”混混指了指纤细的腰,“那时候总被欺负。”
“后来剪短染成了黄色,就没人欺负我了,”她弓起胳膊,拍了拍紧实的手臂。
“把头发染黑留回来,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找个老板…”混混的话实在说不下去了,她趴在桌子上。
头顶的风扇嘎吱嘎吱旋转,让这初秋的夜晚透露出几分冰冷的意味。
落日余晖透过门框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方形的影子。
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或是喜鹊,或是被惊起飞远的麻雀。
混混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被遗弃在夕阳中的普通少女。
长久的沉默过后,她很轻很轻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