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脸,说:“她还是很漂亮,就是老了很多。”
周远认真看了她一眼:“以前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不好评价。但现在我敢负责任说,她没有你的十分之一好看。”
这话就像出自赌气少年之口,谢周易笑了起来:“你对她有偏见,不然就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本来就是西施。我看比西施美多了。”他存了心逗她开心。
谢周易心情果然好很多,她胸腔你的郁气消失大半,将下班时发生的那一幕讲给她听,末了感慨:“幸好她没认出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嘴里说着幸好,实际上心中却有一丝她不愿承认的失落,有种打击感。
周远足够了解她,他把她揽进怀里,紧扣着她的背脊:“不是你的错,不知道怎么办的人是她,她应该对你感到羞愧,是她没脸面对你。”
谢周易轻轻“嗯”了声,乖巧得让他愈发怜惜。
“就算你恨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们小易太心软太善良了。”周远低头亲了亲她的发。
“我也恨过她。”谢周易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恨没有什么用,只会让自己痛苦。后来我爱上了妈妈,爸爸,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侄女侄子,他们也爱我,我才觉得人生是美好的。”
她慢慢说着她的家人,唇角自顾自上挑。
“我很感谢他们。”周远真心道。
谢家给了她一个美满的家庭和向阳的成长环境,才将她培养得这么出色。
谢周易嗯了声,接着叹口气:“她好像过得不好。”
她不要她,便是奔着幸福去的。
她离家出走投奔儿子,可见她并不被丈夫疼爱。
周远面露嫌弃:“我看她就应该过得不好。”
谢周易:“……”
他往后退了一步,两手握着她肩膀,视线垂下来,询问:“你不会还心疼她吧?”
谢周易摇摇头,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没了拖油瓶,她应该过得很好才合理。”
她的神情看起来实在有些惆怅。
倒是周远硬着心肠说:“管她过得好不好,反正和我们都不相干了。”
谢周易默了默,低低叹出声,抬眼向他求助:“怎么办?这一次我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那年唐可心站出来问她和邱燃是否姐弟相认,她当了回善解人意的人,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想。
可这次不同,她见到了保留二十几年的照片中的女人,以前潜伏在寒渊深处的隐秘全都浮上水面,真真切切暴露在她面前。
既然亲眼目睹,谢周易就说服不了自己再故技重施,装作无知了。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她与邱燃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工作伙伴,若继续糊涂下去,她心里有疙瘩,也许他也惴惴不安,长此以往对两人都是折磨,何必呢?
只需一个对视,周远便能完全感受到她的想法。作为一个恋人,他永远不会违背她的心意。
他还是那句话:“遵从自己的内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说:“我会在你身边。”
谢周易踏实了,她偎在他怀里,脸庞陷进他开司米大衣的柔软之中,心也觉得熨帖了。
两人静静拥抱很长时间,后来谢周易用手机镜头拍下这张照片,裁剪掉男人,保存下来。
她将照片放回《一千零一夜》书中时,不禁怀念:“我想奶奶了。”
这是谢周易人生中第一本故事书。
她读幼儿园时就能认识很多字了,六岁那年的冬天,奶奶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这书送给她,天寒地冻日子的夜晚,偎在床上读书中的故事,是她曾经那些年为数不多的幸福之一。
她现在依旧能记得当年的细节,房梁上吊下来的灯泡因使用太久蒙了一层灰,光线昏昏昧昧,像夏日傍晚临近天黑时那种染了灰云的橘色的霞。
小小的谢周易趴在床的里侧,枕头边还有一本旧字典,方便她遇到生字时翻阅。
她两只手露在外面,奶奶担心她被冻着,用从镇上小诊所医生那里讨回来的输液瓶子灌了热水,还专门织了毛线套子包着防烫,让她抱着暖手。
那是奶奶去世前的最后一个冬天,那个冬天一点都不冷。下一个冬,冷到了极致。
“元旦节我陪你回去祭拜。”周远说,“正好跟我妈说了要带你回家。”
这事是早就定好的,谢周易点点头。
这天夜里气温又降了不少,还下起了急雨,哗啦哗啦的声音扰得人睡不安宁。
谢周易被雨声吵醒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回她和女人见面的那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