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殷心思单纯,不像其他仙妖那般表里不一,背地里嚼舌根,曼殊喜欢与她谈论心事。
尤其是楚殷自愿为她和沙华做传信使以后,曼殊时常会拉着楚殷一起幻想见到沙华的情景。
蟠桃盛宴上由于楚殷私自乱跑,最后还让扶尘散仙送她回阆苑的事,引起了花音流昭宫众仙妖的不满,大家指责楚殷丢了花音流昭宫的脸面,楚殷便成为了众矢之的,没有仙妖愿意跟楚殷走得太近,也就除了曼殊。
楚殷在花音流昭宫可以说是没有容身之处,所到之地,必有小妖在身后七嘴八舌地议论,楚殷懒得跟她们计较。
她们不喜欢她,她才不会死乞白赖地讨好她们。
她感到孤独时会悄悄溜到月桂树下,看星河灿烂,云卷云舒,看云层以下的鸟儿自由自在地飞翔,会憧憬在九重天以外的生活。
偶尔也会想念人间的那位朋友,他常常会出现在楚殷的梦里,他有着一双碧色的眼眸,清澈明朗,像极了夜空里的星辰。
她曾透过他的瞳孔看到自己,是一株艳丽的花,虽然与现在的她大相径庭,楚殷心中存着这个困惑,也不知可以向谁倾诉,毕竟天上的仙妖并不知道她从前的经历。
虽然楚殷的记忆仍旧有些残缺,不能完全记起与他的过往,但她想,一有空便到梦里与她会面的,一定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吧。
记忆是甘甜的,它总能替人滤掉不开心的往事,比如与他的离别,每每想起,楚殷都不会感到太多的悲痛。
只是心中有些许的失落与空洞,就像是她夜晚忘记合上的花朵,凌晨落了露水,会有些冰凉的触感,却又不会令她生病。
最重要的是,楚殷只是一株花,还是一株未曾修行过的花,她难以体会到太多的情感。
也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月桂树下,楚殷时不时能碰上扶尘,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在饮酒。
散仙没有官爵,自然就没有任务,心中有诸多不痛快,难以与人道明,只好独自饮酒消愁。
这一来二去,扶尘和楚殷也能聊上几句。
一个是闲来无事的郁闷散仙,一个是备受冷落的小花妖,聊的不过都是些悲欢离合,情怨纠葛。
楚殷最爱听扶尘讲故事,尤其是人间的爱情故事,或凄惨收尾或圆满结局。
她虽不能真切地体会到故事里的主角,那种爱而不得的悲痛,久别重逢的惊喜,但楚殷在尝试通过这些故事去理解他们。
这些故事都是月老在为人们牵线时,扶尘在旁观看得知,她将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记在自己心底,积累得多了,自己也变得惆怅忧虑起来。
扶尘从不敢把心中的忧虑道与月老听,只能说给风听,让风带去远方,说给云听,把云朵感动得涕泗横流,怎料竟害得人间灾难连绵。
几千年了,终于她可以把这些缠绵悱恻的故事讲给楚殷听,让楚殷感受她的感受,分担她的忧愁。
当然,扶尘没有把自己和月老的故事讲给楚殷。
扶尘以为,他们算是禁忌之恋,见不得光的,或许这份感情到最后也只会是痴梦一场。
将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即便他们是神仙,毕竟,谁也不能勘透自己的命运。
楚殷甚是喜欢这个仙女姐姐,整个天上只有扶尘才知道她的名字,花音流昭宫的仙妖们一口一句“玉昙”,楚殷懒得辩解,叫她玉昙时她也应下,从来没有一个仙妖真正关心过她。
花惜宫主身兼重职,自打蟠桃盛宴结束以后楚殷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平常不会与花妖们有太多的直接接触,她们都由凌霄来管理。
小花妖们很自觉,从不过问花惜宫主的任何事,只要凌霄一日三次为她们浇灌仙露,她们便过着自己的逍遥日子,任凭时光流逝,反正她们永葆青春,永远不会衰老。
凌霄是个大愣子,整日板着个脸,行为端正,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不卖任何花妖的情。每株花每日三斛仙露,说好三斛就只给三斛,哪怕有个别花妖为了早日修炼成功想多饮一杯,不管是撒娇也好,佯装生气也罢,凌霄分毫都不会心软。
楚殷初来乍到,凌霄作为大师兄,自然是要对她多加关照一些。
起初凌霄都会过问楚殷出门所为何事,是生怕楚殷给他惹出什么祸端,一百年过去相安无事,后来也便由着她去了。
凌霄也曾悄然跟在楚殷身后,发现她只会去一个地方,便是月桂树下,只为了观星赏月,只为了与扶尘谈天说地。
凌霄不太能理解她们那种情感羁绊,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一个他在意的仙妖。几次之后觉得索然无味,便不再理会她了。
楚殷不喜欢天上,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可以重新回到那座悬崖,她可以继续听那只大虫子絮叨,可是扶尘告诉她这是命数,不可逆转。
楚殷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两百年的光阴在天上转瞬即逝,楚殷成长了一些,虽不像两百年前那般莽撞,却依然天真纯粹。
这夜便是曼殊和沙华交班的仪式,如往常一样,由花惜宫主来主持,一众仙妖从旁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