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到来令殿内众人无不怔了怔,张鹤龄兄弟俩忙行礼问安,而沈家人虽然不曾见过天颜,却也迅速反应过来。毕竟,能穿着龙袍出现在坤宁宫的还能是谁呢?
朱祐樘并未理会他们,轻声唤道:“卿卿。”
张清皎抬眼望着他,神情看起来依旧平静。可是,当朱祐樘再度唤了声“卿卿”,难掩忧心地端详着她时,她却禁不住鼻子微酸,眼眶瞬间就红了。或许连她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眼下的她就像是受尽了委屈之后,终于见到了能够全心依赖与信任的人,于是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朱祐樘心疼不已,牵住她的手,侧首向金氏与沈清望去,目光微冷:“还愣着作甚么?卿卿既然不想再见到你们,你们还留在坤宁宫作甚?!来人,抬轿将金夫人与沈氏送回去!!肖尚宫,从坤宁宫里择二人分别跟着她们。若有人问起来,就说她们久病未愈,奉皇后之命,送她们回府好好将养。在病愈之前,轻易不可让她们出府!”
“臣谨遵万岁爷口谕。”肖尚宫利落地选了两名信得过的宫女,沈尚仪则吩咐外头的太监马上抬来两顶小轿。
“万岁爷,我是真心替皇后娘娘着想的!皇后娘娘可别因为一时意气,反倒是错过了这个天赐良机!说不定……说不定崇福寺的主持大师先前所言的正月应验,指的就是新采选的宫女在正月入京复选啊!!”金氏依然对自己所做的事深信不疑,“娘娘不妨再仔细想想,子嗣之事可比甚么都重要啊!!”
沈清不过是一个寻常妇人,就算再有心计,归根究底也没见过多少世面,更不可能见过皇后娘娘盛怒、皇帝陛下发火的场景。她本已经惧怕得抖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此时见金氏丝毫不惧天颜,依旧振振有词,也忍不住想要开口为自己辩护。可是,她刚要说什么,张清皎便一眼横扫了过去。她一惊,只能瑟缩着俯下身,不敢再多言。
“子嗣确实很重要。”朱祐樘望着带了几分疯狂之色的金氏,淡淡地接道。可没等金氏狂喜着点头,他又道:“但任何子嗣都远远没有皇后重要。朕不会为了区区子嗣问题便伤害皇后,更不可能因此动摇皇后的地位。”
“岳母大约是病糊涂了,或者从未将朕和皇后的言语放在心上。那朕便将在祖母与母后面前说过的话,再向你们重复一遍:朕的子嗣,必定都是出自皇后。朕的太子,必定是朕与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朕的后宫里,永远都只会有皇后一人,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你们明白了么?”
金氏张着口,愣愣地望着年轻的皇帝陛下,一时间哑然无声。沈清也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张鹤龄则是难掩震撼之色,仿佛因着这段话而触动了什么,从茫然变成了喜悦,又从喜悦变成了坚定。至于沈家其余人,也同样惊讶意外,对皇帝陛下越发敬畏佩服了。就连懵懵懂懂的张延龄,也深深地记住了这几句未来会影响他一辈子的话。
“送他们走罢。”朱祐樘道,向着张鹤龄与沈氏夫妇微微点了点头,便牵着张清皎去了东次间内。水红的纱帘挡住了他们的背影,只透出了影影绰绰的身影。
肖尚宫与沈尚仪守在东次间外,目光平淡地望着张家与沈家众人:“方才万岁爷已有口谕,金夫人与沈氏久病未愈,理应在府中好好将养。一日不曾痊愈,便一日不得出府。张公子、沈举人,你们应该明白这是何意罢?”
张鹤龄与沈禄心底一凛,立即应是。金氏和沈清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这是被终身软禁了,立刻挣扎起来。金氏还待要高喊,让东次间里的女儿出来,甫走进殿来的谈允贤便眼明手快地在她与沈清脑后都扎了一针,两人立即软倒在地。
“不过是让她们昏睡片刻,睡醒后便无碍了。”谈允贤解释道,随后又开了安神方,“若是在家中养病时情绪不稳,可饮此方。唯一的效果便是昏昏欲睡、只想休息,于身体没有任何妨碍,诸位尽管放心。”
张鹤龄与沈禄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眼睁睁地看着金氏和沈清被塞进两顶小轿里,便默默地随着离开了。虽说张鹤龄同样对金氏充满了失望,从心而言,他其实更想带着弟弟留在坤宁宫,等姐姐心绪平静些后再好好宽慰她。但是此时张峦不在家,他便是一家之主。因此,这种时候,他自然必须履行一家之主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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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
东次间内,帝后依偎着斜倚在软榻上。朱祐樘垂着眼,怜惜地望着自家皇后。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让张清皎心里翻腾不已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可是,不知为何,心底的委屈之意却依旧回旋不散,泪水不由自主地便从眼角滚落下来。
“万岁爷可知道,我听她们提起所谓的‘打算’时,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并不是愤怒,而是想笑。笑她们自以为是,愚昧至极。随随便便想起一桩民间的传闻,她们竟然就对此深信不疑;她们自个儿对子嗣有执念,便满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对子嗣有执念。”
“她们难道不会嫉妒么?难道不懂得夫君若有了别的女人,自己心里该有多伤心么?可她们却偏偏觉得,这都不重要,子嗣才最为重要。甚至,连是不是自己的子嗣都不重要,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