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只会引发他的震怒,那为何要进谏?你并非不曾进谏,最终得来的不过是怒斥与罚跪罢了;你也并非不曾委婉地关怀他的身体,可得到的只有警惕与疑心。你曾经用过所有办法,试图打动他劝诫他,可从来都没有效果。即使你想阻止他在这种时候进食丹药,也必须另想办法。因为单凭你自己,不但没有能力劝他,还会将自己也折进去。
量力而为,尽心则已——这是朱祐樘被封为东宫太子以来,自己摸索出的行事准则。没有人教他,也没有人点拨他,他从艰难而又狭窄的生存空间里领悟出了这两个词。若没有它们,他恐怕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一件事,也依旧必须按照这两条准则来办理。
从心底来说,他希望劝谏父皇停止服食丹药,注重保养身体。因此,此事势在必行,他必须想法设法让他知晓这种时候服食丹药有害无益。可同时,他也明白,自己出面毫无意义。必须是一位能够影响父皇的人出言,他或许才愿意听从。
故而,唯一的劝诫人选,只有祖母周太后。
等到冠礼结束,朱见深回了乾清宫等候五位皇子谒见,朱祐樘也转身向着清宁宫而去。只不过,他派出了何鼎去见竹楼先生戴义,烦劳戴义去西宫走一遭。戴义听了何鼎这番话后,银白的眉都皱成了一团。良久,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就往西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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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宁宫后,朱祐樘便换了身皮弁服,与身着大衫的张清皎坐在正殿里,等候几个弟弟过来谒见。按尊亲顺序,朱祐杬等五位皇子应该先去奉先殿祭祀,再拜见周太后、皇帝陛下、皇后、张德妃与邵宸妃,最后才轮到东宫太子与太子妃。
按照他们大婚时的经验,至少也须得等到傍晚时分,皇子们才能来到东宫。于是,朱祐樘侧首望向自家太子妃,轻声问:“先去后头歇一歇?上午西宫行宫宴,你四处应酬,应该也觉得有些累了罢。”
“尚可。”张清皎回道,“倒是殿下,恐怕还不曾用午膳罢。臣妾这便让人传膳。”
朱祐樘确实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了,遂颔首道:“你在宫宴上应该也没有空闲用吃食,陪着我一起用午膳罢。”宫宴上的吃食,都是中看不中吃。虽说如今是盛夏,不比冬天那般,碗里还飘着一层肥腻的浮油,味道却也强不到哪里去。
小夫妻俩亲亲热热地用完膳,相携在正殿廊下散步。足足绕着廊下走了十几圈,两人才回到殿中坐下。张清皎见朱祐樘始终锁着眉头,似是在等待某些消息传回来,便没有告诉他今日自己的发现。那只是一件小事,无须太子殿下分心担忧。
不多时,何鼎低着头过来行礼,凑在朱祐樘耳边说了几句话。朱祐樘眉头略松了松:“祖母的反应如此平淡?不,或许并不是平淡。只是今日是三弟他们的冠礼,她若是震怒,恐怕宫里马上就会传开各种流言。”
“也罢,你先下去罢。竹楼先生那里若是有消息,你便尽快过来禀告。若是没有消息,继续远远地关注乾清宫即可。”三言两语安排完后,朱祐樘就见张清皎垂着眸静静地坐在旁边,仿佛若有所思之态。
他迟疑片刻,觉得此事并不需要告诉太子妃。毕竟,事关父皇的龙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她会跟着担忧。况且,她时常需要去侍疾,若是万一遮掩不住神情,被父皇察觉了异样便不合适了。
“太子妃,难得我们有空闲,手谈一局如何?”
“好啊。不过,上回殿下赢了臣妾两局,这一局可得让臣妾赢回来。”
“说不得你真能赢回去呢?”朱祐樘牵起她的手,来到旁边的次间内。窗前的短榻上摆着棋盘,正等着主人前来大杀四方。不过,两人甚少留在正殿里起居,这张棋盘用得很少。张清皎拈着棋子,颇觉得有几分新鲜之意。
“今儿臣妾的心情不错,许是个好兆头。”
傍晚时分,朱祐杬等五位皇子身着衮冕,终是来到了东宫谒见。朱祐樘望着按年龄站着的弟弟们躬身,整整齐齐地行四拜礼,唇角不由得弯了起来。张清皎亦发现,除了年纪相近的皇四子与皇五子看不出差异之外,剩下的皇弟们都是按高矮排列的。
“一天下来,你们也累了罢?留下来用晚膳如何?”皇兄相邀,皇弟们互相瞧了瞧,自是应了下来。他们的随身太监宫女们立即伺候主子更衣,换回了常服打扮。朱祐樘倒是没换衣衫,张清皎则回了内殿。
朱祐杬等几个平常甚少来清宁宫,对正殿内的摆设很是好奇。朱祐樘带着他们走了一圈,才让他们安坐用膳。用完晚膳,他亲自将弟弟们送出清宁宫,临别的时候语重心长地道:“既然已经行了冠礼,便不再是孩子了。日后,你们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随意行事,莫要让祖母、母后与你们的母亲担忧。”
朱祐杬总觉得他的目光似是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颇有些不自在,回道:“二哥放心罢。”
等到离开清宁宫后,他们便要分道扬镳,分别前往邵宸妃的永宁宫与张德妃的万安宫问安了。朱祐杬扫视着四个弟弟,压低声音道:“以前的那些事,你们就当做从来不曾发生过,都不许再提!懂了么?!”
说罢,他也不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