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在兴济府扎根数十载,前脚出了位进士,后脚也有几位秀才,名声自是不错。何氏又擅长经营,养了这样一大家子人,眼见着竟然过得越来越红火。兴济府好些年纪相近的老夫人都主动与她结交,其中也不乏想要结姻缘的。正因如此,何氏才特意将张清皎唤过来多见一见人。
张清皎低垂着首,给老夫人们行礼,仪态从容且似乎隐约带着些羞意,正是许多老夫人们喜欢的模样。一位老夫人禁不住牵住她的手,细细地打量着她:“哎哟,可真是个标致人儿。瞧瞧这小脸长得,瞧瞧这双小手生得……”
“这孩子也生得俊俏。”又有老夫人拉住了张鹤龄,笑得满脸都是褶子,“长大之后必定也是个白面书生。可惜我家里的姑娘年纪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不然也该早早地替她们将人定下来才好。”
张鹤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竟是连话也不怎么会说了。从前他是个熊孩子,谁都不会随意将他放到贵客里头捣乱,这种宴请的场合更是必须将他引到花园里去顽耍,张家众人才能安心。如今他看着乖巧了许多,自然便沾姐姐的光,也得了一次露脸的机会。只可惜,这种露脸的机会他宁愿没有。
何氏难得见他满脸通红,只觉得颇为有趣。张清皎心里哭笑不得,忙劝了何氏几句,何氏这才大发慈悲地放他走了。张鹤龄哪里还顾得上姐姐,忙不迭地落荒而逃,直接投奔了花园,去找张伦顽耍了。
张清皎陪着老夫人们说了些话,挑拣了不少京里的趣事讲给她们听。绝大部分老人几乎一辈子都未走出过兴济府,自是与小姑娘们一样好奇。有人觉得这孩子说话风趣,回答她们的问题时也很耐心,性情应该很是不错;也有人觉得她心心念念都是京城,可见还是浮躁了些,恐怕不会如看上去那般温顺。
何氏也不管众人都怎么想,片刻后笑道:“时候不早了,可别耽误了你送别瑜姐儿。去罢,陪她在闺房里用午膳,小姐妹们好好地说说话。往后可寻不着这样的机会了,你可得抓紧时辰才好。”
张清皎只觉得这话听得颇为耳熟,笑着起身应了——她清楚地记得,去年表姐沈洛出嫁的时候,姑母似乎也是这般对她说的。以她与沈洛的情谊,倒也与这句客气话相符,之后更是越发突飞猛进了不少。但她与张清瑜之间的姊妹情,却未必有这般深厚了。
不过,无论如何,面上情总是不能少的。作为从妹,同住在张府里的一家人,于情于理张清皎都该出现在张清瑜的闺房里,与姊姊妹妹们说说笑笑地送她出阁才是。尽管张清瑜可能并不欢迎她。
果然,张清皎出现的时候,盛妆打扮的新娘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清皎妹妹这是去哪儿了?半天不见你来,果然是大忙人呢。亏得我还一直想着你,希望能与你多说几句话,也好尽释前嫌。”
张清璧也忙跟着道:“大姐姐一直都念着呢,可算等到皎姐姐了。”
张清皎不紧不慢地在姊妹们中间坐下,微微一笑:“方才去陪伯祖母坐了坐,这不紧赶慢赶地过来了么?没想到,一进来便听大姐姐说了这样的话,倒是唬了我一跳。再仔细想想,大姐姐必定是在逗我们呢,咱们自家姊妹,哪有甚么‘前嫌’可释的?”
张清瑜心里轻轻一动,只觉得这番话听着教人受用,其实却隐约有锋锐之气扑面而来,与一年前那个只知谦逊温顺的清皎妹妹确实全然不同了。难不成,执掌过家里中馈的姑娘竟都能历练成这样么?
她忽然有些担忧起妹妹张清璧来:这孩子瞧着是个厉害的,其实却外强中干,根本不可能是张清皎的对手。她在女学的时候,还可打压着这位从妹,等她出嫁后,妹妹却是怎么也打压不住她了。原本应该属于她们长房姊妹二人的风光,转眼就会被二房抢走。
满心只忧虑“夺取风光”的张清瑜根本不可能想到,这趟归家,张清皎便从未想过在女学里费多少时间。有了金氏这样不靠谱的娘,发现她在钱财方面简直糊涂得很之后,她不得不万事都自己做打算。积攒能够在此世安身立命的嫁妆,便是她如今最关键的事务。
后世的女子,哪个不知手握“经济大权”的重要性?这“经济大权”也绝非执掌家里的中馈,而是必须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在如今的时代,唯有嫁妆才是属于女子自己之物,谁都不能轻易贪图了去。因此,她以后的生活都有赖于嫁妆的经营。只有手里有余粮,心里才不会慌张,不必事事看人脸色,更不必被人拿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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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清瑜风风光光地出门,张清皎等人一路将她送到内院门口的时候,少女们不经意间瞥见了外院里的一群青衫士子。与前来迎亲一身红袍的县令之子相比,年长的士子瞧着未免穷酸了些,年轻的士子又略有些青涩。
少女们含羞低下头,赶紧转身离开,风中却飘过了几声如画眉百灵般的笑声。年轻士子们恍然间听得,都禁不住悄悄地望了望内院的月洞门,却只来得及瞧见嫩红嫩绿的裙裾,隐约嗅见风中的几缕幽香。
待少女们回到专门招待她们的花厅时,难免回想起方才那些青涩的身影。见四下无人,便有胆大的娇笑道:“我也不求嫁得甚么县令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