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听她说完再发话?她确实喜欢繁华,却不喜欢喧嚣。更不喜欢摩肩擦踵或者被堵在路上好几个小时——对来自后世的她来说,这都是在这座京城里生活的日常,实在是不稀奇。
而且,如今这种时候,她真的更想静一静。或者对着老天爷暗暗祈祷,希望那个跌破她印象值的昏君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昏君不至于无可救药,这个处处隐藏着暗流的时代就不会彻底陷入混乱。只有这般,她这样的小户人家儿女才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按部就班地演完她的种田文剧本。
是的,与其他宏图大志的穿越女相比,她确实没什么人生追求。但只有真正来到这样一个时代才会懂得,自己究竟有多么渺小。社会风俗与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各种观念究竟有多难改变,甚至连消极抵抗都需要她潜移默化,历经数年才能渐渐完成。
她必须接受现实,接受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则,才能好好活下去。而只有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才能让蝴蝶扇动翅膀的时间尽可能长些,才能允许她给周围的人们带来更多的影响。即使这种影响再微弱、再不引人注意,经过逐年逐代的积累,或许就能渐渐扭转一小部分未来。她从来都不贪心,也不会立下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毕竟,在历史与时代的洪流中,她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不过是一粒微弱的尘埃而已。接触不到权力,就无法撼动这个世界的规则,更不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张大姑娘自然不会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掀起的可不是什么蝴蝶翅膀带起的轻风,而是凤凰卷起的熊熊燃烧的火焰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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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恰是雪后初晴的好日子。
傍晚时分,宫中的赐宴已经准时开始。再诱人的山珍海味,冻冷了之后也与残羹冷炙没有任何差别,对赴宴的人们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但席间的人们显然并不是因着这些美味佳肴而来,而是为了赐宴所代表的身份地位与宠信而来。
因是赐宴,不需要过分循规蹈矩,也没有御史会在这个时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纠察众臣的仪态,君臣都颇为放松。不少红光满面的人看准机会往皇帝身边凑,口中说着祝辞,实则变着法哄皇帝开心。朱见深许是刚磕过药,精神格外振奋,笑起来的时候前俯后仰,心情奇佳无比。
朱v樘望着远远近近的人们,忽然觉得他们离自己十分遥远。他垂下眸,饮了一小口热酒,温醇的酒液带来的热度令四肢百骸多了阵阵暖意,让他觉得稍稍舒服了一些。少年太子已经感觉到,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又或许,令他觉得难以适应的并非是赐宴的场合,而是聚集在父皇周围的那群人罢。
尽管少年太子始终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此刻真正的想法。但有心人只要细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似乎与皇帝的亲信格外疏远。看在有识之士眼中,自然觉得非常欣慰;看在某些心虚之徒眼里,则宛如肉中之刺。
同样的时刻,张家姐弟俩刚收拾妥当,张峦便带着儿女乘着两辆马车,驶出了棉花胡同。几乎就在前后脚的功夫,左邻右舍的马车也都纷纷出了门。众人汇入了胡同外的车水马龙里,不急不缓地向着灯市而去。
东华门外的灯市并不是京城唯一的灯市,平日里繁华热闹的市集内此时几乎都挂满了灯笼,无论去何处都会让人不虚此行。但,张家初来乍到,自是希望去最出名的灯市一饱眼福。张氏也了解他们的心思,不由分说便约了东华门外灯市一行。
眼下,京城里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官宦平民都冲着东华门而去,张家与沈家自然不会选在东华门见面。在人山人海里,别说见面了,想停也停不下来。到了灯市内,马车与人流便不能停歇,必定会被周围的车马人群夹带着前行。
在离灯市尚有一坊距离的时候,张家的马车就停在了路边某个店铺门前。这里正是张氏的嫁妆之一,张家沈家都很熟悉。张峦从马车里下来,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只觉得颇有些意趣。转身见后头马车的窗帘微微掀开,露出女儿秀美的半张脸来,他笑道:“这是你姑母的铺子,卖些胭脂水粉。你若是得了空,也可带着丫鬟来走一走。”
张清皎扫了一眼店铺匾额,笑着点了点头:“离家里也不远。”
这时,便听一声笑远远地传来:“来瞻,若不是此时亲眼见了你,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凑热闹来逛灯市。”说话间,便有两辆马车从某个胡同口驶出来,为首的马车上探出一位中年文士,满脸是笑。
“姐夫……敬元兄!”张峦笑着应道,与那忙不迭下车的中年文士亲热地把起臂来,“原本年前就该去拜访你,无奈初来乍到,诸事繁忙,实在抽不出空闲。而且,我猜你平日应该比我更忙,还须得准备春闱,也不敢随意扰你。”
“哪里的话!你我之间还须得在乎这种虚礼么?你若是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中年文士道,“咱们正巧该好好聊一聊了。听说你成了国子监的贡生,我一直想给你引荐一些国子监生员,让你们早些熟悉起来。”
这边厢他们郎舅二人说得热闹,另一厢张清皎牵着张鹤龄去见姑母张氏。未等姐弟俩出声呢,马车里便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