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抓起桌上的金丝边眼镜戴上,十指交叉,身体前倾。
“林同学。”
林朵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江先生,请您先听我说。”
她直视江礼,眼底如同泰晤士河般波光粼粼:“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追究什么,也没有任何想要质问您的意思。我不知道江先生您是否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因此而对我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印象,这是您的自由,与我无关。”
她就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她笼在阳光下,皮肤镀上一层蜜色。
黑色发尾垂在胸前,浮尘在阳光中与青丝嬉戏。
她轻轻颔首,声音轻柔,却格外有力量:“我无权改变任何人的看法,我只是想告诉您,江礼先生,我对您很失望。”
“或许您会觉得我的言行很可笑,比起高高在上的您,我的态度是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影响不到您一丝一毫。”林朵浅浅呼吸着,“但我真的很失望,即使我们相识不久,来往不多,但我认为我们的交往还算愉快,对待您,我是非常认真,把您放在心里去尊敬的。”
“林朵同学。”他再一次唤了她的名字。
“请您听我说完。”林朵心里怕江礼会叫保安把她轰出去,因此连忙打断,“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会比我们认识的时间还要深一点,最起码,我以为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您会懂我。如今看来,这一切全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向她坦露过自己的小秘密。
他会把自己学过的射箭知识倾囊相授。
他会照顾她的自尊,绕那么大一圈,只为了让她能够毫无顾虑去做翻译,凭自己的本事赚钱,而没有庸俗地把钱塞给她。
尽管大多时候,他不太正经,总故意逗弄她,看她笑话。
也极其刻薄,无情地对待其他人。
但他待她的好,她都真真切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以为对他来说,她是有一点特别的。
她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如此薄弱,薄弱到什么人在他面前散布些什么,他都会怀疑的地步。
那她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她是什么人,在他心中有是何等地位,都没了意义。
不如一切回到原点,他们是陌生关系,她是有求于他的普通同学,甚至还要被他挖苦嘲讽,也好过他不信任自己,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林朵从未对人这样失望过。
即便是她的生身父亲,他从不爱自己,除了最开始的怨恨,她也释然了。
但是对江礼不能。
她以为,她以为……
是了,一切都是她以为,是她可笑的一厢情愿。
林朵说完话,深深地鞠了一躬:“很抱歉,打扰了您的午休时间,我的话说完了,再见江先生——不,江总。”
话毕,林朵转身,离开办公室,乘坐电梯下了楼。
任江礼呼唤自己,陈助理如何挽留,她都充耳不闻。
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她从未与他熟识过。
陈助理看着跳跃到一层的电梯,连忙回到办公室,对江礼道:“江总,您明明已经弄清了真相,何不对林小姐解释清楚?”
就在林朵赶到的前几分钟,陈助理刚把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给江礼,没想到才刚说完,林朵就来了。
江礼摇了摇头,说:“她没有给我讲话的机会。”
陈助理也觉得着急:“江总,要不我去把林小姐追回来,向她说清楚……”
江礼说不用:“她说得对,是我轻信于人,她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哪是您轻信于人,您这分明就是关心则乱!”
他跟了江礼多年,对江礼的性格多少是了解的。
多年前,在江老爷子身体还好的时候,他曾与老爷子交谈过。
江礼小学四年级,为了开拓设计和动手能力,参加了项目竞赛,要求独立完成飞机设计,并制作模型。
他花了一周时间,用数百块的材料制作了一架逼真的飞机模型,得到了师生的一致夸奖,甚至连围观比赛的家长,也对他的作品赞不绝口。
他拿这样的成果展示给父母。
江父在书房里,忙着处理工作的事,看都没看一眼。
江母搭眼一瞧,只说一句:“你的机翼不够对称,左机翼材料短缺,能飞多远?半米?一米?”
十岁的江礼满以为能够得到夸奖,却不想自信心大受打击。
再看手里自以为完美的模型,已经与垃圾无异。
他沉默着回到房间,把模型摔了个稀巴烂,不管它得到了多少荣誉,也不理会它被多少人羡慕。
越是在意,就越是痛苦。
从不被鼓励和表扬的少年,内心逐渐变得阴鸷。
稍有不满,就要打碎重来,付出过再多心血也不觉可惜。
昨天关静怡说得那番话,陈助理听在耳朵里,就觉得要糟。
江礼对林朵的上心程度,没人比他更懂。
他真怕江总下一秒,就命令他把林朵抓来,关到某个角落。
然后掐着她的脖子,问她是不是那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