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所说不差,只是还遗漏一条,他还是董鄂妃的弟弟。而董鄂妃,皇上想必知道,那可是为先帝诞育‘第一子’而宠冠后宫的,当然,也是先帝罪己诏中所指的那位‘侧妃’。”康亲王杰书从旁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
“第一子?”
是啊,小四弟出生即被父皇称为第一子,立为皇储万般宠爱,之前曾折的大哥牛钮,二哥福全还有自己这个皇三子,在父皇眼中都是无物。
康熙心中闪过一丝苦涩,这是他心底永远的痛楚,偏偏总有人要拿出来说事。
这样的议论与嘲讽对于费扬古来说,已是家常便饭。顺治十四年,父兄过世,年仅十三岁的他袭爵,成为那一时期最年轻的伯爵。众人便把对乌云珠的嫉恨,对皇上的不满都发泄在他的身上。年仅十三岁的他,受了多少委屈与不平,他已经记不清了。
后来,姐姐与先帝相继辞世,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唯有忍痛自勉,言行谨慎再谨慎,闭门精研文韬武略以期日后扬眉。
为此,他付出了很多。
此时,费扬古身形如如不动,面上神情淡定从容,目光直视着皇上。龙椅上所坐的是比自己小九岁的皇上,有人说是他太过命硬,所以才克死了挡道的皇四子,克死了董鄂妃,克死了先帝,也克死了生母。
也许对于费扬古而言,康熙是他的仇人至少是煞星,然而自己现在能否出头竟还要凭他一言。
这世上之事果然滑稽。
康熙目光掠过众人,开口时已然千帆尽过心平如水:“康亲王口中所说的董鄂妃应当是孝献端敬皇后。端敬皇后为人谦和,做事谨慎,虽然未能为我大清留下子嗣,却有这样一位武功出众的弟弟,朕自当重用。”
“皇上。”一班老臣皆来劝阻。
“父皇在时,并没有因为端敬皇后而荫封本家,这费扬古除了世袭爵位也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如今父皇与端敬皇后都不在了。难道朕还要因为避亲而损贤吗?”康熙把目光投向安亲王岳乐,“叔王,您说呢?”
安亲王见皇上点到他不由心中自苦,从顺治朝起自己便早已是皇族亲贵和满大臣们的靶子了,何苦皇上又将自己推到旋涡之中?心中虽苦但还是开口回道:“皇上说得极是。费扬古不仅武功出众,文才也是不俗,正当为朝廷建功立业。”
于是,无数目光直抵安亲王如剑似弩,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随即众人的劝谏如同潮汐一般连绵不绝,康熙坐在御座之上静静地看着费扬古,他倒是极为镇定,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让康熙很常识。只是此时康熙还并不想真的为了一个费扬古去得罪众臣,他只想以此来看看朝臣们的反应与风向。
果然,除了安亲王等少数派以外,是一边倒的否定。
于是康熙说道:“众卿也太谨慎了,好像费扬古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他入朝为官就使社稷不稳了?辅臣们也太小气了些,又不是要什么大官。罢了,费扬古,你若不觉得委屈,就先做朕的侍卫如何?”
此语一出,四下里立即安静下来。
那些满臣亲贵们面上都是一派看戏的神情,小皇帝是真的妥协了还是原本就在戏弄那个人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结果是他们乐见的。
“奴才叩谢皇恩!”费扬古郑重叩拜。
闹剧平息,众人散去,皇上则带着费扬古等人来跑马。
策马狂奔,不知哪里是尽头,尽情飞驰直到马儿热汗浸浸,康熙此时忘记了背上的伤,只是希望驰骋的快感抹平心底的痛,于是马蹄声声,踏遍整个草场。
此时,马儿在湿地饮水。
他和费扬古执鞭而立,望着眼前平静的景致,心中却有千渠万壑。
“当日,你猎那些田鼠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沉默良久之后,康熙突然发问。
没有半分的闪烁与犹豫,费扬古直言回道:“因为皇上猎了羚羊。”
“哦?”康熙稍感意外。
“奴才小时候曾经随阿玛去过海拉尔,在草原上看到过狼群捕食。当时奴才小,不知道狼为什么会喜欢猎羚羊,羚羊是草原上跑得最快的动物,猎它们比猎牛马等牲畜要费力得多。阿玛告诉奴才,因为羚羊虽然跑得快,但却不喜欢群居,它们经常单独行动,所以常被狼捕食。而马群则是紧密团结的,夜晚降临时,成年而强壮的马就会头朝里,尾巴朝外,自动围成一圈,把弱小的和衰弱的马围在中间。只要狼一靠近,外围的马就会扬起后蹄去踢它,集合的力量让狼很难得逞。所以,马群很少被袭击。”费扬古眼中的神情是一种可以被看作孤独的东西,这份孤独让康熙看起来颇有些熟悉。
“朕还是没明白,你为什么要猎田鼠?”他仿佛一个倔强的孩子,对于解不开的谜有着执着的探究欲望。
是,他只有十二岁,他不是安亲王岳乐,把他当成谈话的对手,不能这样浅尝辄止,费扬古在心里暗暗叹息。“狼对于喜欢集体行动而又团结的马有着一种尊重和无可奈何,所以便很少围捕,对于羚羊则不同,喜欢耍单的羚羊即使跑得再快,也会成为狼的美味。在草原或者朝堂之上,做‘羚羊’都是危险的。然而,在草原上对于所有的牲畜来说危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