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感觉到掌心被猫爪挠似的异样,有些痒,她下意识屈起手指,不像是要挣脱,倒像是回握。
她听见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月陇西在轻声泣喃,分明他就在眼前,他的声音却好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一瞬间,她也分不清那是月陇西在问,还是活在记忆中的那人在问。
他问她:“……还会疼吗?”小心翼翼地语气,好似恐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不确定方才是不是此刻垂首沉默的他在问话,卿如是皱起眉,不明就里。
但她的记忆却被拽回百年前的西阁,恍惚记起那天日暮时的余晖还洒在自己身上,微微发烫。
夹棍在十指缝隙中碾磨,后来她痛得喊不出话,呜呜咽咽地叫着,汗水湿透衣襟和发,她望着封闭的窗,灿黄的光一缕缕透进窗纸,她泣不成声。
那时候她多希望后来发生的一切,只是她遇见月一鸣那日坐在廊桥上读书犯困打了个盹。
她希望一切都没有变,回到那一天。她记得那日崇文先生还告诉她,晚上要带她和几位学生去城楼上看烟火。
可当晚他不慎入狱,隔天被放出来,就错过了。
直到她被囚西阁再不得出府,她都没能去城楼。
行刑后,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再也再也出不了月府。那个吃人的世道,欠了她一场五年的烟火。
她想去看烟火。月一鸣知道。
他站在西窗后听她一次次声嘶力竭,夕阳落在窗上、墙上、树叶上,待到树叶纷飞,上边斑驳的光影便开始凄惨招摇。
夫人还紧紧揪扯着他的衣角,哭得肝肠寸断,苦苦哀求他别再继续。她不明白,但他不能不明白。
他默然站着,想起当年问惠帝讨要秦卿时说过的话。
“反正那一手草书臣是纠不过来了,重学楷书不晓得有多麻烦,您看臣像是喜欢费那劲的人吗?您赐再多的笔都没用,若要再赐笔,不如就将秦卿赐给臣。臣帮您管着她,教她乖乖地,再也不敢顶撞您,还教她日日给臣誊抄折子,欺负她、折磨她,您看到臣的折子字迹工整了心里也畅快不是?陛下,赐给臣罢,臣只想要这根笔。”
一时腿软,没有站住,月一鸣顺着墙滑下来,蹲在地上,紧紧抱着头深埋在双臂间,不知在呢喃什么,连气音都是哽咽的。哽咽着哽咽着,不知是笑了还是在哭。
夫人凑近,唯听到他轻声唤“秦卿”的名字。
两个字咬在口中,唤得百转千回。
他任由眼泪从指缝中淌出,忽而自嘲地苦笑起来,“……秦卿啊。”
一声声地,忒煞多情。
后来行刑完毕,他将双眼埋在臂弯里,独自抹干了泪,吞咽悲伤。进门的那刻犹豫不决,许久都没能推开。
最后是夫人帮他推开了那扇门。
他走过去,蹲在秦卿面前。
伸手想要抚她,却不知该从哪碰起。
她强撑着抬眸看他,眼底是绵绵的刀,想说什么,终是因气若游丝未能开口。
月一鸣喉头一哽,“秦卿,陛下赐给我的笔没有了……”
她眸中的泪光闪烁着,盯着自己动弹不得的手指看了一会,想要嚎啕,却哭不出声。她合上眼,趴在手臂上。
“我想……”须臾,不知攒了多久的力气,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际,平静地抽噎着,“我想去城楼看烟火……崇文先生还欠我一场烟火……可是他死了……”
月一鸣满面泪痕,仍旧温柔地朝她笑,须臾,轻声回应已入睡梦中的她,“我带你去看。我一定会带你去城楼看。”
第七十章 原来他拿刀子扎透了手
两人伫立于长街, 所思所想竟是同一件事。
该走了。卿如是微叹气, 先回过神, 收手,从马背上跳下来。月陇西的掌心蓦地一凉,下意识抓紧, 抓空了。他有些失落,抬眸看向她。
卿如是道, “你回去罢。太晚的话该批审不完了。”
“嗯。”月陇西垂眸, 盯着她腰间那只桃粉色的香囊, 上边绣着两尾锦鲤,瞧着活泼, 他这才一扫过往郁结,有了些笑意,“里面放的是什么香?”
卿如是弯腰去闻了闻,“好像是安神香罢。”
“安神?”月陇西慵懒一笑, 不等她反应,他伸手扣住香囊,连着她的腰带一起握住,朝自己这方轻巧一拽。
大街上, 没有料到他的动作会如此孟浪, 卿如是未察,整个人都扑进他的怀抱。月陇西另一只手顺势将她接了满怀, 唇角的笑愈发放肆。
他俯首,偏过头, 在卿如是的耳边道,“你孙子又要自己一个人睡觉了,送个香囊呗?让我也安安神。”
看似是请求,却不想,她刚脱口说好,月陇西已经单手解下了香囊,她稍退开些,正巧看见他把香囊一提,下头的穗子被风抛起弧度,明艳的桃粉色乱了人眼。
她轻哼一声,像是在笑。提起裙摆,转身跑入卿府。
月陇西捏着香囊,凝视她的背影,心底火燎似的发烫发痒。她消失在视线后,他才离去。
这厢,卿如是先通报了卿母,回到闺房,看见皎皎正在收拾她的书桌书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