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袖筒里的手指跳了跳。徐惠然喊他“相公”,这是成婚后头一次。他有点激动,只是场合不对,依旧得淡定。
“相公,我原说过这料子织了给你做件道袍就成,你非要拿到这里来。这世上的俗人,又有哪个配穿我织出来的布,白污了它。看看掌柜的还这么说,难道说它就只值三两银子?”徐惠然一脸的清高不屑。
这倒不用徐惠然装什么,前世的她,这样的神情是经常。
陆璟又看到了新婚夜的徐惠然,心思单纯看似强大实则柔弱不堪一击的徐惠然。他的心颤了颤,什么样的变故能如此彻底改变一个人?
他在袖筒里握了握拳,叮嘱自己,这个问题先不想。
生意人和气生财,王掌柜忙为刚才的价格解释,向陆璟说:“这块布确实织得好,我卖布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这种织法。至于价格,还是好说的。”
“王掌柜,你也是识货人,不比那些粗俗之辈。”陆璟这一句,就让王掌柜觉得他从柜台后提升到了书案后,少了几分铜臭气。
陆璟又侧过脸对徐惠然说:“娘子,我只是希望世人都识得它的妙与好,知道我有一位天地间再也寻不找着第二个的聪慧娘子。至于买它的人,自然也是要能配得起它的人穿才成。岂能让那污浊之物玷污了它。”
陆璟的声音是情意绵绵,看向徐惠然的目光也是深情款款。
徐惠然不知道陆璟是真情还是假意,依旧不由面上发烧,落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柔顺地垂着,遮盖住眼底的那抹温柔,却遮不住似水柔情透过帷帽上的薄纱传递出去。
“相公,既然你这么说,我听相公的就是。只是前面那家店,似乎比这里要好,不如……”
徐惠然的头更低了些,声音也更轻软。
陆璟看向徐惠然的目光更柔了些,点了点头:“娘子说的是。”似乎就要站起来,手都伸出去要扶徐惠然站起来。
看着面前的小夫妻你侬我侬,王掌柜的心也想化出水。只是生意人到底是生意人,听什么全是生意。“公子和奶奶先留步,价钱我想了想,确实三两是……”
王掌柜的眼睛转着,要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脸上看出些什么。看了半天,却看不出来,只能清了清喉咙,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不合适,以后一匹布五两,至于卖出去的价格则为十两。两位看如何?”
徐惠然算了算,这织布只能她来织,才奇货可居。若是织的人多了,价自然就贱。可她一个人能织多少,若要的人多,王掌柜涨价,吃亏的可就是她。
这么一算,徐惠然的脸拉了下来。
陆璟也想到了,再看徐惠然的神情,就知道跟他想得一样:“王掌柜,此议虽好,不过这布就内子一人织,我不想内子那么辛苦。”
王掌柜明白了:“自然,自然,日后若是我这里卖贵了,给陆公子的价钱也按着这个差价来提。我这卖一匹布卖二十两,陆公子这就付十两,以此类推,可好?”
陆璟颔首同意。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王掌柜眼角微微瞥了眼徐惠然,“刚才大奶奶说,原想用这布给陆公子做件道袍。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徐惠然瞅了眼陆璟,眼角带笑。她刚才是故意说的,布要卖得贵,自然得让人觉得穿着身上好。
陆璟器宇不凡,温然玉润,诚骚雅之领袖,士林之翘楚。若是穿着这布做得道袍,街上一走,自然会吸引众人来买。
“娘子以为如何?”陆璟去问徐惠然。
“相公觉得成就行。”
陆璟伸出手掌:“那就这么说定了。王掌柜,现在就立个字据吧。”
字据一立好,王掌柜先拿了五两银子买下了这匹布,并约了十日再交两匹布来。
陆璟故意表示怕徐惠然累到,让王掌柜再推后了两日才算勉强答应。
王掌柜把陆璟和徐惠然送了出去,恭敬着。等回了铺子似乎还兴奋着。
店小二不满地说:“掌柜的,就算这布不错,也不用花这么大价钱买吧?人有钱的穿绫罗绸缎,也不会穿块布料子的衣服。”
“这你就不懂了。那个书生谈吐风雅,气定神闲,小小年纪能如此,日后定不可限量。我于他落魄之时结交。这生意成不成,他这棵树咱们是已经抱上了。至于生意,于这个倒是小头,就算损失些银两又能如何。至于生意成了,那是于他脸面上贴金,岂不是更好。就算不成,难不成他日后不想私下赚点什么?那不就用得上咱们了。”
王掌柜哈哈笑了起来。生意,就是不生意何来意。
徐惠然离“王记布铺”远了,就笑了起来。
陆璟看着徐惠然笑,不由唇角也翘了起来。他不去打断,就由着徐惠然这么笑。不知道原因,可就喜欢看她笑。
“五郞,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徐惠然抬起手把帷帽理了理。“王记布铺”里的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她是这么想的。
陆璟并没有移开目光:“因为娘子笑得好看。”
他说得那么直白,倒让徐惠然又笑了两声,只是有些尴尬。
“咱们快点回去吧,省得娘惦记。”
“好。”陆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