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这会儿温度本来就低。等那件卫衣被扒下来以后, 一层冷气便布在了陆书北的胸口上,令他打了个冷颤。
与此同时,陆书北不知道的是, 那些被挂着的人正在慢慢地恢复意识。虽说动弹不得, 眼睛也睁不开, 他们却能清楚地看到这屋里的一切。
比如此刻,那被挂在东南方向的杆子上的雷泽侧着脸,一眼望见了陆书北。
他先在心里感慨地想道:“终究是学长扛下了所有。”
接着他想的是:“等一下, 陆学长你为什么把衣服脱了?”
还没等他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另一件更恐怖的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冲击着他本就已快要崩溃的神经。
他看到陆书北的背上有着一个乌青的手印。
他还看到,在陆书北的身前,并排站着三个小小的漆黑的影子。他们手拉着手, 对着陆书北站了一会儿后便忽地跑开,向着外面去了,边跑还边哼起歌来:
“我有一头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
又是这一首歌。
歌声随着孩子们在楼道里不断地来回跑着,自带回声, 其间还夹杂着他们的几声笑音。
在这空寂的,寒冷的楼道里响着这样欢快的声音,反而让人心悸。
屋里,陆书北拾起了被放在地上的自己的卫衣,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话说那些孩子们不是喜欢被随意搁着的衣服, 而是想要找足以御寒的衣物吧。
而且, 看来他们是找来找去, 始终没有找到令他们满意的衣服, 他们还是想要那件给他们带来了噩梦的咖啡色披风。这, 就是他们的执念。
世人皆因执念而起爱,而起恨。
陆书北叹一口气,将衣服穿好,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他刚一出门,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到退回屋里,紧闭房门。
不知是从何时起,在那外面的楼梯上,“站”着衣服。
陆书北认得这些衣服,那就是楼上的那些。此时在各处楼梯的台阶上,它们稀稀落落地站着,每一件外套都是低垂着双臂,每一条裤子都是站得笔直。
有些奇怪的是,当陆书北迈出门以后,那站在左侧楼梯上的青色长袖旗袍突然抬起了右边袖子,指着楼下的方向。
如果说之前陆书北还很害怕这些东西的话,那么现在,一种奇异的直觉在告诉陆书北,他得跟着这些衣服所指示的方向去走。
于是他下了一层楼梯,很快就听到了小孩子的凉鞋噔噔噔的跑开的声音。
然后,那守在下一层的百褶裙就晃着裙摆,示意陆书北上楼。
……
去四楼。
回到一楼。
接着再去二楼。
陆书北路过那些衣服,观察它们的姿势。这些东西都是无声的,同时又都默默地给着陆书北指引。渐渐的,陆书北知道了,它们是在引导自己去追那几个孩子。
嗯,那句能训孩子们的歌谣是怎么唱的来着?
当最终那些小孩子们被追着跑上顶楼,跑进了房间以后,陆书北觉得,是时候了。
因此他回忆着,低声地念着,走着。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他推开门。
“后来有一天呀,我揭开了新爸爸的锅子。”
隐隐约约的,陆书北看到了三个瑟缩在墙角的小小的影子。
他站着不动了。
而就在这时,那些散落在楼里各处的衣服几乎都“走”了回来。它们歪歪扭扭地继续“走”着,最终都扑向了墙角。
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落在那里,给予那三个孩子最为窒息的拥抱。从那衣服的缝隙里,陆书北在这个副本里头一次听到了小孩子的尖锐的鸣叫声。
陆书北看着这些,听着这些,愣住,然后又明白过来。
那些小孩子身上有着怨气,那么那些被害死的买家又何尝没有怨气呢?他们不过是想买件心仪的古着罢了,又没有做错什么。
久而久之的,这些被退回来的衣服身上的买家的怨气也越攒越多,最终竟是要来反噬那些孩子了。
——嗯,当初它们堵在门口,其实就是想出去吧。
想到这里,陆书北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见惯了鬼害人,也见过人去斗鬼的,这还是头一次去看两股怨念的交织与斗争。
过了一会儿,陆书北眼前的绿色滤镜消散了,而小孩子的叫声哭声这时也渐渐弱下去了,那些盖上去的衣服,竟是全都显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迹,而且这血迹很快干涸起来,变了色,成了深棕色。
远远望去,那大片大片的衣服连在一起,竟是有些许地像一件巨大的咖啡色的披风。
“呀,找到你了。”
陆书北轻轻地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转过身去,下楼。在走到了二楼的时候,有几个年轻男女和他擦身而过,陆书北听到他们在有些兴奋地聊天,似乎是在聊创业,古着什么的。
他们还说:“我们得定好规矩,大家做事情要守规矩才可以。”
听到这些,陆书北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些人之后,继续独自走下去。
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