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于高高束在脑后的马尾,从不留刘海因而总会露出的光洁饱满的额头,狭长眼尾微微上翘的双眸,平静时嘴角两侧稍稍下压总显严肃的薄唇,高挑颀长的身形——新老板身上与脸上的一切,无一不在向许罗烟发出尖锐刺耳的预警。
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与气质,那是张许罗烟分明已快要成功忘却,却因今日新领导的到来而让以前的努力全盘瓦解的脸。
许罗烟觉得自己可能是要疯了吧,她心里冒出一个逃跑的念头,可她逃不了,双脚如同灌了铅那般沉重,双腿亦是如此,完全动不了,更何谈站起身来。
更何况,此时此刻她早已无路可逃。新老板已在会议桌最前端的位置上坐下,视线轻轻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其中自然也包括许罗烟。
两个人视线相触的那一刻,许罗烟眸中拂过一丝仓皇,值得庆幸的是她反应不算太慢,很快将这抹异色压至别人无法察觉到的地方,应是没有被那位新领导发现自己的心虚与悸动。
镇定下来之后,她才陡然意识到,哪怕分手已有半年,自己仍无法做到洒脱生活,不再去给那个人留一方心中的角落。她一直做不到这一点,于是她内心深处某一处昏暗的角落里便始终藏着这样一道模糊了五官与轮廓的身影。
直至半年后的此刻,两个人在一个许罗烟意料不到的场所再次碰面。分开时,叶钟凝与这家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唯一的联系也只是在这里工作的许罗烟,等到再次见面时,她的身份却成了这家公司新上任的老板。
许罗烟忽然觉得,这世界,似乎发生什么事都不值得稀奇,因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既然事实已被摆到面前来,既然注定逃不开,许罗烟索性就镇定去面对,礼貌的笑意谁不会,即便是装也能装得很像。许罗烟很讨厌这样虚伪的自己,但她不愿在叶钟凝面前认输。
她不愿让叶钟凝看出自己其实还在意着她,只想把自己最洒脱的那一面展露于对方面前。
叶钟凝的视线在许罗烟身上多停留了两秒,从她眼中,许罗烟看不出其他什么情绪,只能看见一种冷漠。这是一种对待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冷漠,对她也是如此,不掺分毫原有的情感。
许罗烟分不清是她装得太像,还是当真已对自己没有了当时的感情,其实她本不应该去在意这些,胸腔内却终究漫进来一阵凉意。两个人这几年相处下来的感情,真的可以在半年内就全部割舍抛弃吗?
一场会议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新老板首先向一众员工介绍了自己,她叫叶钟凝,在这里的身份是大家的信任上司,希望大家能称她一声“叶总”。
称呼这一点是必然的,作为员工,大家也只可能会喊她叶总,可没有人有胆子直呼她的名字。
更何况,这位新来的叶总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气场强大,当她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一秒,在座的员工们已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冽与严寒。
如今分明才刚入秋,正是秋风送爽的舒适季节,这位叶总一来却仿佛将寒冬一并带来,冷得大家如坠冰窟,汗毛直竖。
相比以前性子温和的那位男老板,新老板哪怕还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光凭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气息,便已让人不寒而栗。
会议开至尾声,叶钟凝最后扫视一圈坐在她面前的那两排员工,终于在大家心痒难耐的紧张期待中说出了那句“现在散会吧”。
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松了一口长气,唯独许罗烟表情仍旧凝重,眉心微蹙,不知正在受着何种困扰。她低垂着头,双唇紧阖。
“走啦,还在想什么呢,难不成想着让新老板请我们吃饭啊!”
身旁李雪霏在桌底下轻拍她大腿,低声开了句玩笑提醒她回神。
不知是被她这两下轻拍吓到了,还是“新老板”这三个字恰好钻入耳中,许罗烟恍然回神,笑眯眯地以自己的玩笑回应李雪霏的玩笑,“那我哪敢啊,叶总看起来就很凶,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回家补觉去。”
她当然不需要补觉,回到出租屋后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这话只意在催促李雪霏。
“等一下。”
才刚起身,那道熟悉的声音便再度落于许罗烟耳边,她的身子猛然一僵,循着声音迟疑着看向前方,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
但当她往叶钟凝的位置投去视线时,她发现对方那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甚至于叶钟凝看向的方向也与她无关。
很显然,叶钟凝这话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故而不止是她,那些站着的坐着的以及已经走到门口的同事全都停下动作,纷纷将脸转向仍坐在椅子上的新老板,等着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我们公司有个早安歌曲栏目主持人叫许罗烟,是你们当中的哪一位?”从进门到现在,叶钟凝的表情始终没有改变过,始终面无表情。
而在这群人当中,却有一人心脏咯噔了一下,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李雪霏更是惊讶,下意识以为刚才她俩的谈话不慎被叶总听了去,她看了眼许罗烟,却见她脸色愈发难看。
以前与叶钟凝谈恋爱的时候许罗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