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一遍遍闪现着,是她记忆深处,自以为早就忘却的支离片段。曾几何时,她也曾少女怀春,她也曾一腔痴情,她也曾和那人琴瑟和鸣,一针一线绣着锦帕,打趣着日后要生儿女双全,怀瑜握瑾。
当初她跪在她父亲面前,求他准许自己嫁给萧子显,一向倡导自由恋爱的父亲严词拒绝。虽是忘年之交,却断然不能将长女托付,只因在他眼里,萧子显的品性只有八个字:慧极易伤,刚极易折。
彼时她不信,一个字也不信。到头来,命运却是统统应验。
不只是他,甚至还有他们的女儿。
一转眼,已是半个世纪,那人黄土一抔,她也风烛残年,过去了,都过去了。
“好,我让你去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1.二小姐与云老板的定情信物,那方手帕上“怀瑜握瑾”四个字,是许多年前康雅惠绣的
那上面的血迹,是当年母女重逢不欢而散后,二小姐回家摔东西割伤手染上的
康雅惠确实不爱二小姐,但也并非冷酷到一丝情义也没有
2.下一章瑾瑜终于圆满,后天连更两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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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台湾, 台北市
市区近郊,纱帽山以北, 温泉遍布, 风光秀丽,多生芒草, 故名草山。
日本人长达五十年的殖民统治已经结束,可昭和时代的影子却残存在每一个角落里。芒草荒野间,坐落着一片精美的日式庭院, 这是曾经日本高官的府邸,如今搬入了新的主人,依旧重重守卫,戒备森严。
梁瑾一路被带上山来,经过重重检查, 走进院中, 身后大门落锁, 声音清脆,他却仍似迷迷茫茫,恍然一梦。
梨园行当里, 都讲究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而今他也唱了出夜奔, 不是林冲,却是红拂女,是卓文君。
不知是人生如戏, 还是戏如人生,他这一辈子,就像是一场戏。这些年,他念唱作打,从杜丽娘到柳梦梅,一个人把生旦的戏都唱尽了。
隔世经年,光影流转,如今,就差了一个谢幕。
已是冬至时节,南国依旧温暖如昔。庭院深深,寂静如死,只有远处大片的芒草地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是多年前北平房顶的落雪声。
眼前入目,尽是日式的典雅精致,花头窗,石灯笼,红叶满地,如残阳,似烈火,却幽寂冰冷,没有半丝温度,似是黄泉奈何的曼珠沙华,一路通往轮回彼岸。
障子门大开的茶亭外,依稀可见,摇椅上躺着一个白衣身影,有极轻极轻的哼唱声断断续续,扶手上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慢慢的打着节拍。
“泉下长眠梦不成,一生余得许多情,魂随月下丹青引,人在风前叹息声......”
那是《牡丹亭》的第二十八出《幽媾》,杜丽娘思念成疾,香消玉陨,而后还魂复生,茫茫无依,却是在梅花庵遇见了那借宿于此的柳梦梅。
众里寻他千百度,墨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梁瑾的眼眶微涩,他一步一步,颤抖着走了过去,缓缓跪在了摇椅前。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扶手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他哑声唤着:
“萧萧——”
萧瑜视若无睹,仍旧痴痴的望着虚空的某处。
梁瑾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一遍遍的亲吻着:
“萧萧,萧萧.....”
过了好半天,萧瑜才回过神来,目光迟缓的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她开口,语气中带着许久没有发声的凝滞感:
“你来了?”
“我来了,萧萧,我来陪你了。”梁瑾努力的扬起一丝微笑。
“...你来陪我?”
“是,萧萧,我来陪你一辈子,以后碧落黄泉,你都赶我不走了。”
“来陪我,陪我......”萧瑜恍若未闻,兀自反复喃喃着,“来陪我...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
她突然变了脸色,甩脱梁瑾的手,尖叫道:“谁让你来的?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凭什么来?!”
梁瑾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再去抓的手,可萧瑜却疯狂的挣扎着,从躺椅上摔到了地上。
“萧萧!是我,我是梁瑾!”
梁瑾扑过去,想要抱起她,可她仍是万般抗拒着,歇斯底里的喊道:
“走!你走!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外间的下人听见了响动,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形,转身去禀报。
不一会儿,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匆匆赶了过来,他们十分熟练的制住了萧瑜,将她架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