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会以后,受上级指示及时将其暗杀,以免他投诚日本,背叛国家。
故事之离奇,如同话本演义,阿绣简直不相信上面那个心机深沉,多年卧薪尝胆的方姓女秘书就是自己。
而后还有不少报纸转载了千代子作为“满洲国皇室”发言人做出的声明,大意是指,对于她这个流落在民间的妹妹表示怜惜,对她多年来受亲哥哥的蒙蔽做出这么多错事表示遗憾,但鉴于血浓于水,她终究是“满洲国皇室”的正统格格,希望能与国府交涉,以“外交”手段“引渡”她回“满洲国”。
舆论战,又是一场精彩的舆论战。
千代子煽动舆论竟然已经到达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简直指鹿为马,步步为营。
她先是放出与王维国深夜密谈的新闻,制造王维国与伪满接触密切的烟/雾/弹,然后买通王维国身边工作人员小张里应外合,将其刺杀,可以就此栽赃是党派内斗或激进人士所为,本已是一箭双雕。但阴差阳错遇见了阿绣,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将她的特殊身份大肆宣扬,造成她是凶手的假象,趁机挑拨两党关系,破坏好不容易形成的抗日统一战线,而伪满方面仍旧可以独善其身,甚至是趁机大做好人。
等到想明白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阿绣不禁脊背发凉。
事到如今,千代子的计谋究竟能成功几分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日本人视为眼中钉的王维国已死,而她所恨的阿绣也必死无疑。
“这是挑拨离间之计。”
此时阿绣心中已是一片混乱,手心直冒冷汗,可她还是放下报纸,冷静道:“我不是什么卧底,不认识华永泰,更加不是什么伪满国的格格。凶手是一定是千代子,他们是在转移视线。”
“凶手究竟是谁,我们会进一步调查,但现在你需要交代的是你自己的问题。”
欧阳厉声质问:“你十四岁起跟在霍家二少爷霍锦宁身边,做他的情妇,在他的资助下念书,而后受他介绍来到王维国身边工作,随其出使国联。你的任务目的是什么?什么时候加入的组织?直属上级是谁,是不是华永泰?霍锦宁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他是不是已经被策反?”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阿绣既觉得心惊肉跳,又觉得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我是延安的卧底?为什么不怀疑我是伪满的卧底?”
“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你是双重卧底了?”
“我没有!”
阿绣强自镇定道:“欧阳,你我共事多年,你既然是特派人员,我有没有问题你会看不出来?这些年我们在日内瓦,在你的眼皮底下,我有没有做出过一件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国家的事来?”
“你做过什么是第二个问题,你究竟是谁才是最重要的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打算交代你的......”
话没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夫人,您不能进去!夫人,拦着夫人!”
一人破门而入,直接冲到了阿绣面前。
是姚韵怡,此时她风尘仆仆,脸色苍白,发髻微乱,整个人憔悴不堪。
阿绣起身,蠕动双唇,还来不及说什么,脸上就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我和维国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害死他!我们俩夫妻视你如亲生女儿一般,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你说话呀!”
姚韵怡再没风度仪态,她失控的推搡撕扯着阿绣,歇斯底里的尖叫道: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给维国偿命!”
“来人!分开她们!”欧阳脸色难看的喝道。
很快有人制住了姚韵怡,把她拖到了一边。
“夫人,你冷静一下。”欧阳走过去,对姚韵怡道:“谋害先生的凶手,我们还在调查之中,您不要激动,这件事我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还查什么?外面的报纸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就是她害死了我先生!”姚韵怡双目赤红,恨恨的瞪着阿绣。
“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查清楚。”欧阳表情有些不耐,“您先回去,这里不经允许不能擅自进来。”
说罢不顾她的挣扎,命人强制将她带出去了。
临出门时姚韵怡还悲愤的向阿绣喊道:“一定是你杀了维国!我不会原谅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那尖锐的叫声久久回荡在走廊中。
欧阳看了阿绣,后者脸颊红肿,发丝凌乱,低头不语。
他皱了皱眉,也没什么讯问的耐心了,只冷声道:“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暂时不会对你用刑,我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想清楚招还是不招。上面已经下达了命令,明天一早押解你回南京接受调查,到时候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欧阳转身欲走,却被阿绣开口叫住。
“等一等。”
“你想清楚了?”
阿绣将鬓边垂落的发丝轻轻挽在耳后,摇了摇头:
“我想问的是,上海战况如何?”
欧阳微愣,沉默半晌,低声道:
“前天晚上,我军全面撤出上海,今日一早,国府发表告全体同胞书,上海沦陷了。”
上海,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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