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摆明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些年豪门高官的追求者众,娄小舟若真无意,以她的性子,是连好脸色也不会给,如何像这般明怨暗嗔,不疼不痒。而陆嵩桥色厉内荏,哪里是真动气,为了点闲言闲语就不顾身份的把梁瑾捉了去,显然也是极上心的。
“至于你师姐委不委屈,嫁不嫁,就不是你我管得了了。”
梁瑾轻叹了一口气,只道人各有命,也就不再提了。
“对了,你南京之事忙完了?”
“工期延后了,浴室德国进口的瓷砖最初设计是黄绿相间,聆姨做主改成蓝色,如今铺好之后,她又不满意花纹,只好全部敲碎重贴了。”
康雅聆眼界高,要求多,屋内样样精致,连抽水马桶都是从法国空运来的。自开工以来,设计方案几番变动,经费大大超支,监察院审计,舆论非议,已是多次停建,距离竣工简直遥遥无期。
萧瑜不冷不热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聆姨这几年,可谓愈加奢侈了。”
梁瑾下意识想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不禁心头一跳,急忙扯开了话题。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在美国演出如何?”
“‘百老汇掌声如雷,东方戏大放异彩’你人还没回来,国内报道已是漫天飞了。”萧瑜笑了笑:“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也不枉你这几年来苦心孤诣。”
想要远渡重洋,在外国人面前演一场传统的东方戏剧,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早有西方评论家认为东方戏剧粗俗、虚伪,不堪大雅之堂,此行压力巨大,一不小心便会适得其反。
梁瑾身边除了周光伟夫妇和徐鹤教授,还有许多位出谋划策的智囊,他们精心筛选演出戏码,反复编排。为了迎合国外剧场的宽大舞台,又将所有服装、道具、布景都重新设计制作。而且为了不失风度,所有人都要学习西方社交礼仪,学习简单的英语。
最难的问题还是资金,赴美巡演花销巨大,梁瑾为此搭上了自己这些年来的全部积蓄,加之七拼八揍,几番筹款,才勉强足够。这般倾尽全力,可谓豪赌一场。
所幸,他赌赢了。
作为首位赴美演出的中国戏曲大师,他此行本就备受瞩目,第一场在纽约百老汇演出那天高朋满座,中国驻美公使,以及政府内阁要员纷纷莅临。当晚他演的是一出《游园惊梦》,文化不通,语言不通,可世人对于美的感悟,对于艺术的欣赏却是相通的。
演出结束后,观众集体起立鼓掌,久久不愿散去,梁瑾卸妆完毕,穿着长袍马褂出来谢幕,震惊全场,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方才台上千娇百媚的美人却是个男儿郎。
那一夜,碧云天轰动纽约。
十年辛苦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他终于做到了。
梁瑾低头不语,只轻轻笑了起来。
他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碧云天,不过是因为一个人罢了。
“不过,幸好你是一月十日走的,倘若再晚几天,就不知道要耽搁什么时候去。”
梁瑾想起了这茬,脸色一变,急忙问道:“我在美国听说上海打仗了,你有没有事?”
他前脚刚下邮轮,后脚便在报纸上看到上海开战的消息,恨不得生出翅膀立马飞回去。虽然明知她多半无事,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幸而她及时发了越洋电报让他心安,不然美国此行必定功亏一篑。
前些年东北易帜,南京政府名义上统一全国,虽然后来又经历中原大战等一系列纷乱,但终究还是给人以和平安定就在将来的希冀。
然而去年九月沈阳城一声炮响,震碎了所有国人的美好憧憬。
不到一年时间,东三省接连沦陷落入敌手,放眼望去,长城以北,只剩下一个热河省了。
今年一月,上海又生变故,日本唆使僧侣向马玉山路中国三友实业社总厂的工人挑衅,双方互殴,以此为借口,挑起一二八事变,进攻上海。
十九路军英勇抗敌,战争持续了三个月,最后中方以极其屈辱的条件签下了停战协议。沈阳城一枪没放拱手让人,上海优势占尽最后还是投降了。
萧瑜意义不明的笑了笑:“我当时在南京,霍家在上海的工厂有几家受损,其他还好。”
达官显贵都住在租界中,自然没有大碍。可华界内死伤无数,被毁的房屋商铺数以万计,百姓流离失所。日军违犯国际公法,用达姆弹发动进攻,吴淞、江湾等大学相继遭受空袭,师生伤亡惨重。
想要摧毁一个国家,没有什么比摧毁这个国家的精英学子,更快速有效的法子了。
战后的上海,一片狼藉。
“算了,不说这些。”
梁瑾仍然心有余悸,却还是顺着她意,不提此事了。
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萧瑜开车,他放松下来后,发现汽车开的方向越来越奇怪,既不是回小雅轩也不是旁的熟悉的地方。
“我们去哪里?”
“庐山,和聆姨一同避暑去。”
“怎么走这个方向,不是该去火车站?”
“坐聆姨的专机。”
梁瑾一愣,神情局促:“那,我......”
“她当然知道我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