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们谈的正事她并不是都很明白,但这段日子也总算知道,为什么偌大个别墅除了霍吉和花匠门房外再没有别的下人了,这群人稀松平常谈论话题,无不事关重大,不足为外人道也。
“算了,不说这个了。”冯历程身为工程师也不太关心这些,摆摆手道:“还真得劳烦你再添一壶茶来。”
阿绣连忙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面,接过茶壶:“咖啡还要吗?”
“那就太好了。”冯历程笑了笑,“我们一群大男人确实粗心,每次来都弄得一团糟糕,难为你忙前忙后,连我们每个人的喜好都记得。”
谁喝普洱,谁喝咖啡,谁喝凉茶,谁爱加糖,无不被安排的妥妥帖帖,三不五时还有精致茶点,他们每个人都很喜欢这个说话软绵绵的小妹妹。
阿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关系的,听你们聊天,我也受益匪浅,知道了好些以前在学校里不知道的事情,你们不嫌我笨就好。”
“当然不会,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问我们。”
“其实,我确实想问一问冯大哥,我记得少爷说您跟少爷在美国是同学是吗?”阿绣有些好奇。
“说起来,我与锦宁不仅是同窗之谊。当初是霍老先生资助我出国留学的,霍老先生出资成立基金,专门资助品学兼优的贫困学生,毕业回国后为霍家做事。这个基金会在老先生去世后被搁置很久,当然,现在由锦宁接手了。不过,我却是在美国和锦宁相识的,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霍家的少爷。”
提起往事,冯历程有些感慨:“那时我们在船上颠簸了两个多月才到了旧金山港口,船上加上我一共四十二个中国留学生,美国移民局的官员声称我们的证件不合格,拒绝我们入镜。按规矩应该暂时把我们安置在扣留所,但那个官员轻蔑的说扣留所不收容畜生一样的黄种人。为了不被遣返,我们只能从一条船上转移到另一条船上,寻找入境的机会,一共换了四条船,坚持了三周,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盘缠。最后是留美中国学生会的同胞得知此事,找到美国朋友出面通融,多方周旋,这才得以进入美国。”
“连日来挤在狭窄的船舱里,吃不饱睡不好,更不要说洗澡了,下船的时候,我们就像是一群甲板上晒了大半年的咸鱼,又腥又臭,形容狼狈。但是一下船来,等待我们的却是热情的握手和拥抱,留美中国学生会的会长带着很多同学来码头接我们,很多人当场泣不成声。”
“年轻人都怀着一腔救国救民的热血漂洋过海,可身在异国他乡,缺衣短食,还要遭受外国人的排挤和歧视,日子很不好过。于是华人留学生都自发的成立了留美中国学生会,联络情谊、互相扶助、交换信息、出版刊物,可真正凝聚起来所有留美华人万众一心,说起来还是那几年才开始的。”
阿绣轻声问:“因为少爷就是那一届的会长?”
冯历程重重点头:“我选择铁路工程专业就是希望有一天中国能摆脱洋人的挟持,造出自己的铁路。然而外有列强,内有军阀,世事艰难,岂非朝夕可成?可我还是选择回来了,因为学生会毕业欢送会上,锦宁赠给所有中国留学生的那句话,那是一句荷马史诗。”
“You shall see the difference now that we are back again!”
——请看吧,我们已经回来,未来的世界将从此不同!
每当谢景澜等人熙熙攘攘的进门,吵吵闹闹的谈天,又接二连三的离开后,客厅从喧嚣归为寂静,总是显得有那么几分冷清。
夜色降临,空荡的会客厅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只有沙发边的一盏金属落地灯亮着微弱的光,霍锦宁独自坐在灯下,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目沉思。
阿绣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一盘热乎的小酥饼放在茶几上,珐琅盘子和玻璃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霍锦宁睁开眼看见她,笑了笑:
“给我留的?”
阿绣点头,“不加糖的。”
她也是最近才知晓的,霍锦宁并不爱吃甜食,而且几乎是对甜味完全抵触。想起当年在笙溪镇时她日日给他做的那些她自己喜欢的甜腻糕点,她就觉得十分不好意思,难为他为了不让她伤心还要昧着良心夸好吃。
“其实偶尔尝试也无妨。”霍锦宁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问道:“你上一次说这酥饼叫什么?”
“叫姑嫂饼。”
据说这酥饼以前是甜口,用炒过的面粉,熬过的白糖,去壳的芝麻,煎熟的猪油,精心拌匀,蒸煮后用模具压制成一个个小酥饼。是独门秘方,传媳不传女,后来这家的姑娘妒忌嫂子就趁嫂子外出把盐洒在粉料里,谁知歪打正着,蒸出来的的小酥饼,既香又甜,甜中带咸,还有点椒盐味,十分可口,倍受欢迎。此事之后,小酥饼的配方也传给了姑娘,姑嫂一同经营店铺,小酥饼也改名成了“姑嫂饼”。
阿绣把姑嫂饼的故事讲给了霍锦宁。
“同气连枝,一致对外,本该是最浅显的道理。”
霍锦宁轻叹。“阿绣,你知道何为省港大罢工吗?”
阿绣摇头,这些日子她经常听他们提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