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白天很短,暮色很快重了起来,继而,月华如冰霜般笼罩着大地。
字摊上一灯萤然。
良久后,老人终是结束了作画,然后他朝着面摊走来。
那小二似是算准了时间,正巧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来,准备放在老人经常坐的那个位置。
字摊老人突然道:“放这里吧。”
语声中,老人已是在萧彻的身旁坐下。
字摊老人心中当然清楚萧彻的存在,这么长时间以来,即便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但那份无形的感情也已是渐渐地凝聚成形。
老人埋头吃面,瞟了一眼萧彻,问道:“你喜欢画画和写字吗?”
萧彻尴尬一笑:“不喜欢。”
萧彻回答得很真诚。
字摊老人非但不见怪,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虽然这个回答很不畅洽我意,但至少你很诚实,也很真诚。”
萧彻笑了笑,取来新的杯盏,为老人倒酒。
老人拒绝道:“我不喝酒。”
萧彻有些惊愕,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老人略一思忖,道:“我好像记得我以前是很喜欢喝的,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这么喜欢画画和写字。”
萧彻心想,愿意放弃一件喜欢做的事情而去做
专心做另外一件事,这种人最值得尊敬。
……
这是一间狭小的木屋。如冰霜般的月华透过纱窗,盈满木屋。有点冷,还有着刺骨的风吹进来。木屋中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个木凳,其余的便只剩下了写字和画画的用具。东西不多,所以即便是这木屋狭小,但也略显得空旷些。
字摊老人笑道:“我一个糟老头子终日与画笔画卷相伴,而且我的画也卖不出去,所以徒有四壁,别见怪。”
萧彻笑着摇头道:“不会。”
语声中,他已是在一个木凳上坐下。
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萧彻起身长身一揖:“晚辈名叫萧彻。”
老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萧彻’,然后笑道:“萧彻,好名字,我记下了。”
接着,老人自嘲一笑:“至于我嘛,早已经将名字忘了,你随便叫我什么都可以。”
萧彻连连摆手:“前辈哪里话,那样岂非失了礼数?”
老人笑道:“不妨事。”眼珠子一转,老人忽然道:“这样吧,我读书不多,从来都只懂写字和画画,要不你帮我起个名字?”
萧彻婉拒道:“这样太不尊敬了。”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捱不住老人几番要求,萧彻便开始沉吟思索。
他黑亮清澈的目光四下游顾,忽然透过纱窗落在了天穹中的明月和星斗上,月华皎然,星斗如点。
萧彻眼睛一亮,看向字摊老人道:“前辈,‘点月’如何?”
点月。
老人又重复念了一遍,欣然长笑道:“好名字。”
……
“咚咚!”
在萧彻的住处之外,有人敲门。
萧彻道:“谁?”
那道嗓音很是清脆,宛似出谷黄莺一般:“开门!”
萧彻道:“你是谁?”
她接着道:“开门!再不开我就踹了!”
萧小小道:“来了。”
萧彻拦下了准备去开门的萧小小,接过话锋,笑着道:“你长得还不到门高的一半就敢说这种话?你踹一个给我看看!”
接着,一阵乒乓乱响自门扉传来。
那道清脆通透的声音气喘吁吁地道:“我知道是你,有本事你别躲在里面。”
萧彻戏谑道:“有本事你进来。”
门外人道:“有本事你出来。”
萧小小翻了翻白眼,走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纤巧玲珑的小姑娘,长得确实还没
有门高的一半,只见她全身都迸发出无限活力和蓬勃生机,简直就像是刚刚迎着春光蹦跳到世界上的一只小动物。
在她乌黑的流线型的漆黑长发上,夹杂着几枚雪花。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宛若独立的生命体那样活泼的转动不已,但此刻,眸中却是带着怒意。她赫然正是许久前萧彻和萧小小在长阳街夜市上撞到的小女孩雨柔。
雨柔朝着萧彻扑过去,如春笋般的小手猛地伸到萧彻的面前,在她的手中紧紧抓着两根糖葫芦,娇喝道:“还你!”
萧彻笑道:“原来你还记得呢。”
笑声中,萧彻伸手去接。
雨柔刚刚反应过来,从萧彻手中又抢回了一根糖葫芦:“我只欠你一根,这根是姐姐的。”
萧小小轻轻地揉了揉雨柔的小脑袋,笑道:“姐姐不吃,你吃吧。”
雨柔清澈的大眼睛亮起了光,咽了口口水,望着萧小小的眼睛道:“姐姐,要不我们一起吃?”
萧彻根本没有听她们两个人说话,放怀大嚼,不时还用戏谑的目光望着雨柔。
雨柔气呼呼地瞪着萧彻,银牙狠狠地咬着口中的糖葫芦,忿忿的神色就好像口中的糖葫芦是萧彻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