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留行颔一颔首:“微臣谨遵圣命,三日后便启程前往河西。”
赵羲点点头,又似想起什么,回头从几案上翻找出一幅画来:“朕承诺给你的位子,绝没有忘记,只是这几日时机不宜,尚未来得及下达赏赐与任命。不过朕昨夜得闲,已经亲笔拟画好了大将军一职的徽记,你瞧瞧,满不满意?”
到底是刚坐上皇位,还留有一身少年气,赵羲此刻的样子,倒有点像讨赏的孩子。
霍留行笑着接过画,刚要定睛细看,脸色却霍然一变。
因画的正中,正是他曾经琢磨研究许久,寻遍大江南北也找不见的那只矫翼之虎,这图案,与沈令蓁那位救命恩公的家族徽记,竟是一笔不差。
赵羲一愣:“霍将军怎么了?”
霍留行如遭雷劈地望着他:“这是陛下亲笔所画?”
“自然。”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问:“陛下为何会想到画一只长了翅膀的老虎?”
这倒把赵羲问住了,他沉吟着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先画了老虎,左看右看像缺了点什么,便又添了这对翅膀,觉得这样才配得上我大齐的大将军。”
霍留行不死心地继续问:“那陛下打算把这徽记用在何处呢?”
“朕只是初初一画,具体的倒是没想好。”赵羲思索片刻,“总归这是赏赐给霍将军的,你便当家族徽记去用。哦,朕觉着,这徽记雕刻在兜鍪上很是威风,你若是喜欢,朕便叫人为你量身定制一顶,不过这次出征恐怕赶不及了……”
赵羲接下来还说了什么,霍留行已经没有听清,那些一度翻来覆去想不通的问题,到了此刻,有了一个叫人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的答案。
赵羲绝无可能提前见过那件披氅,并且看他这模样,不论是徽记图样的设计,还是将其雕刻于兜鍪的想法,理应都是现想,且是为他霍留行独一份打造的。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再无人有资格、有可能使用这个徽记。
霍留行想,如果这世间真有这样荒唐的奇迹,沈令蓁的救命恩公也许不是别人,而正是他自己。
从皇宫到霍府一路,他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现作出这个假设以后,每个环节都天衣无缝地扣在了一起。
笔迹、疤痕、佩剑、招式、徽记……包括那词中的“玉塞阳关狼烟起,虏骑入河西”与“马上将军拍剑去,不破楼兰不留行”。
救沈令蓁的人是他,只不过不是当时的他,而是未来已经成为大将军的他。
马车在霍府门前停稳,霍留行却纹丝不动,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听见兴高采烈的一声:“郎君,陛下终于放你回家啦!”
沈令蓁与霍留行多日未见,听说他人已到府门前,却迟迟没有从车中下来,便亲自来迎他,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欢欣鼓舞地掀开了车帘。
却看见霍留行的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
“不若长醉南柯里,犹将死别作生离,醒也殷殷,梦也殷殷……”霍留行怔怔地看着沈令蓁,自语般念出了这首词。
沈令蓁一愣:“郎君出什么事了,怎么一看到我就吟诗呢?”
霍留行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将她一把扯了过来,死死箍进怀里,使劲到浑身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吟诗作对霍留行:没想到未来的我这么有才华。
第68章
沈令蓁从没见霍留行这样失控过。他抱着她的手似乎不是因为用劲在颤抖,而是害怕。
那揉着她的手势, 像拼命想要证明她是不是完好无损。
沈令蓁被他勒得透不过气, 在夹缝里摸索着他的腰,推了推,艰难道:“郎君勒着我了……”
霍留行蓦地松开手, 上上下下地仔细看她, 一双手在她后背摩挲来去:“伤到你了吗?”
是勒得有些疼, 但哪至于用到“伤”这个字?沈令蓁摇了摇头, 可霍留行好像当她是易碎的瓷器,还不肯放松警惕地检查着。
“没伤着我,郎君就放一百个心吧。”
霍留行停了手,又紧张兮兮地问:“这几天我不在府上,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令蓁摇头:“近来天气不那么冷了,我夜里睡得都挺踏实,不过没有停药,还好好用罗医仙的方子调理着呢。前天罗医仙刚来给我诊了脉, 说我的寒症有所减轻, 开春以后就不会再手寒脚冰的了。”
“别的呢,磕磕碰碰有没有?”
沈令蓁越发觉得他今日奇怪, 但还是耐心答:“没有,郎君不在,我走动得少,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再说了,我要是有个磕磕碰碰, 空青早就跟郎君回报啦。”
霍留行心不在焉地应着,看神情依然没有安下心来。
依照绢帕的提示,沈令蓁应当在他此行离京以后,写了一首关于他为河西出征的词,而后独自一人在京出了什么事。
等他归京,她已故去,所以看到那张绢帕的他,才会在背面跟着题了一首词,说宁愿从此后醉生梦死地活着,浑噩地将这场“死别”当作“生离”。
可眼下沈令蓁病情有所好转,也没有意外受伤,一切都好端端的,他实在捉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