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阿渔抓起一只猫揉。
世道不公,一个女人若是没有生育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可以被夫家天经地义地休弃。
可因为丈夫不能人道而休夫,哦,这世间还没有休夫一词,到了女人身上就只有和离了,却是少之又少,哪一个不是被指着脊梁骨骂不知廉耻无情无义。
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风风光光地离开,且得废上一番心思。不着急,她还挺期待沈克己被戳到痛处的屈辱模样。
不举对一个男人而言,比死还难受。她就是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沈克己,他算什么男人!
不只表面上不算,内里更算不上。利用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当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立马变了嘴脸,转而嫌弃她妨碍自己追求幸福,欲除之而后快。
晚上沈克己从衙门回来,就被荣王妃单独留了下来,屏退左右,荣王妃语重心长地说了请大夫的事。
沈克己蓦地握紧双手,当年种种羞辱还历历在目。
见他勃然变色,手背上青筋毕露,荣王妃心如刀割,想就这么算了,可一想起许侧妃,心又硬了起来:“复礼,你就甘心辛辛苦苦为别人做嫁衣,忙活一生全便宜了外人。”
沈克己脸色来回变幻,谁人不想后继有人,可他治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想再受一回罪,身体上的罪是轻的,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是心理上的痛苦难堪。
为什么偏偏让他摊上这种病!为什么?
“是不是婉妤提的?”沈克己忽然想起晨间阿渔的异常。
荣王妃看他神情,便叹了一声:“婉妤也是为了你好,有一句话她说的很对,这孩子有亲爹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和你们亲近的起来。你还这么年轻,为何如此轻易就放弃,这可是攸关你一辈子的事。复礼,娘不会害你的,娘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说着,荣王妃声音中带出几分泪意。独子摊上这种毛病,比挖了她的心还难受。
终究,沈克己妥协了,他无法在荣王妃的眼泪下说不,且内心深处也想有后,只好不容易勉强结痂的伤口再一次鲜血淋漓也是事实。
离开荷香苑,沈克己没有回锦芳阁,而是去了书房,派人传话,他今天有公务要忙,歇在书房。
今天,他不想见阿渔,说不上是迁怒还是无颜以对。
正在撸猫的阿渔闻言,暗暗啧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比起他对谢婉妤造成的伤害,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阿渔放下猫,山不过来我过去。若是还没看透沈克己的谢婉妤,必然识趣地不再去刺激他了,可换成阿渔,只有恨撒上去的盐份量不够多的。
沈克己枯坐在书房内,双眼放空,毫无焦距,忽然,被敲门声惊醒。
“世子,世子妃来了。”
沈克己一怔,她怎么来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暂时不想见她。习惯了谢婉妤善解人意的沈克己心底又生出了早晨那种违和不适的感觉。
他的眼底掠过一道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耐,随手抽了本书放在桌子上。
“进来。”
阿渔推门而入,神情冷凝。
沈克己愕然。
“世子是忙公务,还是不想见我?”阿渔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视线落在书桌上倒放的书。
沈克己为之一愣,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反常态的阿渔。
百合以及跟着阿渔前来的丫鬟紫苏亦是惊诧莫名,百合不愧是沈克己心腹,惟恐阿渔说出什么不堪设想的话来,当机立断拉着紫苏就走,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沈克己微微一皱眉,看一眼放倒的书,又看一眼冷着脸的阿渔,一时无言。
阿渔向前跨了一步,语态逼人:“世子为何不想见我?因为我提议让母妃请大夫吗?”
沈克己眉头皱得更紧,他很是不习惯这样咄咄逼人的阿渔,觉得她异常陌生:“婉妤,你今天怎么了?”
阿渔像是被触动伤心事,骤然悲怆:“在世子眼里,我是不是该识趣地待在锦芳阁不来烦你才正常,亦或者是来向你道歉,说我不该去找母妃提及请大夫这话,顺便再保证以后都不请大夫了?”
沈克己瞳孔缩了缩,站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说我以前会干的事啊,说世子希望我干的事啊。”阿渔定定地看着他,语带轻嘲。
“胡说八道,”沈克己恼羞成怒:“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尽说些胡话。”
阿渔扯了扯嘴角,整个人透出一股难言的悲凉:“二弟妹下午又传出了好消息,世子,你能想象下满府的人,以及外面的人会如何议论指责我吗?便是我母亲她们怕是也要教训我,劝我看开一些。你会难过,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也像你一样会难过会痛苦。沈克己,我累了!”
沈克己大惊失色,如同被针刺了一下,惊疑不定地望着阿渔,似乎在辨别她是认真的还是一时气话。
“每当我说的话做的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中刺激到你,你就这样,不愿见我。你知道每当这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怪我自己,更是害怕你会不会怪我。慢慢的,在你面前,我越来越不敢说话做事,每次都要三思而后行,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