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胸口也再次剧痛起来。
他忙捂住了,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满心都是后悔自己方才竟还想着要保全太后,那毕竟是他的亲娘,他虽恨她,还是没想过要她死,还是希望她能在仁寿殿得以善终的。
所以他才赶在韩征开口之前,先惩处了太后,那样韩征指不定就不好再开口了,太后的性命自然也能得以保全了。
至于他自己,也并非就像太后说的那样,到了这个地步,都还‘忠奸不明,善恶不辨’的犯糊涂,他之前昏迷时既能听清楚太后与宣武侯崔福祥的对话,自然也能知道局势已到了何种地步,更知道历朝历代都到了“清君侧”地步的皇帝,就没一个是能善终的。
可他想要继续活着,就得继续糊涂下去,就得继续像之前那般萎靡不振,万事不管。
其实那样也挺好的,他就安心受用他的便是,朝政大事韩征既喜欢处理,都交由韩征做主,反正韩征自来处理得极好,自然该能者多劳;而他无论这江山好成了什么样儿,或是坏成了什么样儿,都后继无人,将来上位的注定不是他的儿孙,那他管那么多呢,好生受用至死那一日也就是了。
为什么非要去想什么振作,什么上进呢?
都是宣武侯那个佞臣误的他,都是崔福祥那个狗奴才误的他,更是他的亲娘误了他、害的他啊!
偏偏到了这个地步,他的亲娘还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好,她是为了他好么?
她都是为的萧琅,为的她自己的富贵权势,便连大局能枉顾,亦连他的性命都能枉顾,他明明还活得好好儿的,她已在想着由谁来接替他的大位,有了一个备选还不够,连第二个也早早谋划上了,——这样的亲娘,保全来做什么,他就该由得她自生自灭!
隆庆帝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痛得稍稍好了些,这才沉声开了口:“厂臣说得极是,兹事体大,就该先国后家,严惩以儆效尤才是!传朕旨意,贬太后为庶人,往后便在仁寿殿自生自灭,不到死那一日,不许踏出仁寿殿半步!”
太后让隆庆帝这个决定给震得接连倒退了几步,才在段嬷嬷的全力搀扶下,堪堪稳住了身形,没有让自己就地倒下。
眼圈却是越发的红了,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也几乎要再忍不住,“皇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哀家可是你的亲娘,你、你、你……”
话没说完,忽然就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了隆庆帝的真正意图。
眼下与韩征硬碰硬哪有生机,明显他不但手握大军,此刻就在乾元殿外随时待命,殿内一众重臣亲贵也都是早让他收服了,心甘情愿助纣为虐的,一个言语不合,韩征便直接要了皇帝和她的命,只怕也没谁敢有二话,事后消息更是会被封锁得死死的,绝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韩征犯上逼宫的恶行。
他随便扶持哪个新君上位后,便又是大权独握,风光无限的韩厂公了,于他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皇帝和她却已经死了,有再多的冤屈与不甘,也都只能永远埋在底下,永无得见天日那一日了……
太后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稳住了心神,看向韩征厉声道:“韩征,事情的确都是哀家做的,哀家也可以如你所愿,幽居仁寿殿至死,或是立时死在你面前都无所谓。可你最好真有你说的那般对皇帝忠心耿耿,对大周忠心耿耿,此番也只为清除皇帝身边的奸佞,肃清朝堂,让大周海清河晏,四海升平,而没有旁的见不得人的心思,更不会对皇帝不利,对大周不利。否则,不但哀家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宇文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不会放过你,大周千千万万的臣民也不会放过你,因为乱臣贼子历来人人得而诛之,你最好给哀家谨记!”
若她一死能保全皇帝,她便是立时死了又何妨?
反正她也早已活够了,就当是她死前再为自己的儿子做最后一件事,再护自己的儿子最后一次吧!
只是没能为女儿报成仇,没能为自己雪成恨,她终究还是有那么几分不甘心啊,也只好寄希望于皇帝以后若有机会,能替她一偿夙愿了;不然便只能等她死后化作厉鬼,自己回来找韩征报仇了!
韩征等太后说完,方凉凉开了口:“褚庶人,你先别急着走,也别急着死啊,有一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想告诉你们母子了。你们应当至今不知道家父是谁吧?你们也应当早就认定,当年先太子一脉都已死绝了,你们大可高枕无忧,永无后患了吧?”
第二百七八章 作证
韩征这话一出,太后与隆庆帝都是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
韩征是、是什么意思,他把他的父亲与废太子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总不会无缘无故,难道……
不,不,绝不可能是他们想的那样,废太子一脉早就死绝,一个都不剩了,又怎么可能再冒出一个儿子来,还在宫里、在他们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察觉到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一定是韩征在胡说八道,一定是他们听错了,一定是的!
半晌,太后才色厉内荏的厉声开了口:“韩征,你终于忍不住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什么‘清君侧’,什么对皇帝忠心耿耿,一心为公,都是假的,你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