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崔望——”
郑菀半趴在地上,手臂已断,胸骨半折,再动弹不得。
“为、为什么?”
一张口,血便从嘴里喷了出来。
郑菀不明白,崔望为何要伤她,明明之前……很好啊。
“对不住。”
崔望恢复了坐姿,吐纳养息,眸光不悲不喜,仿佛匍匐在他身前的女子不过是只蝼蚁,“自保而已。”
“我如何伤你?!”
郑菀一张口,又咳出一嘴的腥甜。
“情蛊。”
崔望喜怒难辨,一字一句道,“我信不过你。”
郑菀突然明白过来。
那无脸怪跟她说情蛊的同时,也与他说了。
“你怕我下蛊于你?”
“怕。”
“所以,从一开始……你便不信我对你是真心,不信我真的想救你,那又为何时时处处帮我?”郑菀不明白,为什么那股郁气自心口往上,途径鼻子时,竟将鼻子和眼睛也冲得发酸起来。
她发觉自己竟然有点儿伤心。
她以为自己走近了他。
可谁知,竟是假的。
崔望投来的眼神,让郑菀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佛祖有言,扫地不伤蝼蚁命。所以,力所能及之内,崔望愿意照拂于蝼蚁,看着蝼蚁忙忙碌碌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生存而殷勤讨好,当作是解闷逗趣,可一旦这蝼蚁有了伤他的利器,他便要斩断它伤他的任何可能性。
多虚伪多冰冷的大爱和仁慈。
真叫人齿冷。
郑菀躺在地面,望着这莽莽深林,只觉地面与身心一般阴冷。是这蝼蚁蠢笨,它产生了一丝错觉,误以为受了珍爱,便想要被佛祖感怀——
蠢,太蠢了。
它被佛祖的伟大光辉闪瞎了眼,误以为那是温暖的火源。
“郑清芜,你满口谎话,叫我如何信你?”
崔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郑菀弯起了嘴角:“可我拒绝了那怪物的。”
她道,“我拒绝了的。”
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淌在她脸颊,郑菀在心里与那怪物说:“成交。”
——
“郑菀,郑菀!速速醒来!”
郑菀倏地睁开了眼睛。
茅草屋依然静静地矗立在跟前,没有一地的狼尸,亦没有受伤的崔望,足下踏的还是珍珠履。
百会穴一阵熟悉的清凉感传来,郑菀忽然有种不知今夕为何夕的错位感,木木看着崔望放下他的手:“我……怎么了?”
一开口,才发觉声音粗哑。
“你入了幻境。”
……又入了幻境吗?
哦,难怪,她在其中情感竟大开大合,不似自己。
她对崔望,不过是溺水之人之于浮木的看重罢了。
“不,你错了,幻境是人真实情感放大的投影,你惧怕什么,它便给你什么,你渴望什么,它便给毁去什么——”
无脸怪在她耳边幽幽地道。
郑菀揉了揉额头。
异位感让她迟迟回不了神。
“谢——”
她转向崔望,张了张口,正待说话,却忽然愣了愣,看向他右手臂下一道未被被白色宽袖完全遮住的伤口,非常微末的一道血条,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可那是……她接他时落下的。
郑菀不会记错,弯月形。
所以……
崔望其实是与她一起入了境?他带着伤口回了现实,那她的伤呢?
“肉体凡胎,你那皮肉伤虽不能动弹,一颗丹药足矣。”
“他怎会入了我的幻境?”
“第一重幻境,他伸手将你拉了出来,当他与你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其实已经入了我特地设下的第二重幻境。为引他入境,我可谓苦心孤诣。如何,对结果满意否?”
满意,太满意了。
让她及时从虚妄的仁慈里醒来。
“他救你护你是真,可防你伤你也是真。丫头,情蛊还下吗?”
郑菀伸手揪崔望,却被他反射性躲了开来:“郑小娘子你……”
“下。”
郑菀道,摧心折骨的痛还在身,她弯了弯嘴角,他既起防备,出去后自然不会再让她近身,不下……岂非浪费了他的一番心意?
“被下情蛊之人,除非对他人起意,否则,绝不会察觉。从此后,他因你呼吸而呼吸,将你纳于羽下,捧在掌中,半分都不肯折辱。”
“如此甚好。”
“你想要什么?”
“你放心,不多、不多,你出去时将盛了我魂魄的珠子纳于傀鉴之中,温养起来,百年后,我便能再造一个身体。”
郑菀奇怪:“为何是我?”
“你是千年难遇的纯阴之体,于我魂体有益,可惜了,可惜了……”
“什么可惜?”
“明明生了纯粹的元根,可惜天生无窍,若无润氺之精通窍,一辈子都无法修炼。”
润氺之精,一界初开之时孕育的第一滴水灵死后所化,珍罕无比。
“你那情郎不是得了天地山河芥?说不得里面有。”
倒多了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