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容自己有颓废的心思,却抗不过疼痛,精疲力竭之下,已聚不起一点力量,唯知祈祷而已。
听见稳婆喊、细妹带哭腔的叫,她努力睁开眼。
她想,她不能睡过去。
她要把儿子生出来!
于是,她又一次拼尽全力。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
稳婆忽然惊叫一声,将双手从她身下抽出,手上沾满了鲜血,细妹等人倒抽一口冷气,细妹泪水激涌,细腰握着清哑的双手颤抖。
一个稳婆连滚带爬滚下床,朝外跑去。
清哑昏沉间醒来,模糊看见众人惊慌神色,已然明白。
无需多想,只一瞬间,她便做出了决定。
她叫“细妹!”
她声音太微弱了,正伤心的细妹没听见。
她便又叫。
细腰发现了她异常,低下头凑近她面颊,问:“少奶奶想说什么?”
清哑道:“叫……师兄……”
外间,稳婆惊慌对刘心道:“少奶奶恐不好了……”
林姑妈霍然站起身,看着刘心道:“你还没想好怎么办?”
刘心沉重道:“我去看看。若不能……只有剖腹了。”
正说着,细妹匆忙出来道:“少奶奶叫刘大夫。”
刘心和林姑妈赶紧走进产房。
细妹已经奉清哑命令,将帘子挽了起来。
在这危急时刻,师兄妹直面相对。
林姑妈微微蹙眉,却没说什么。
清哑又含了一片老参,恢复了一点力气。她静静地看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便宜师兄,轻声叫道:“师兄!”
刘心挤出一个笑容,道:“师妹,没事的……”
说到这,惯会调笑的他再说不下去了。
借助为她把脉,他沉默下来。
清哑道:“师兄,剖腹,把孩子拿出来。”
刘心一震,嘴唇颤抖起来。
他没有那个能耐呀,师妹很清楚的!
清哑仿佛明白他的心思,道:“先保孩子。”
刘心心一跳,脱口道:“不!”
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是方家人,对于他来说,师妹比孩子更重要,若出了事,别说方初,便是师傅也不会饶他的!
他连连摇头,喃喃道:“不,我不能这么做!”
他似乎忘了,眼下除了剖腹,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清哑又对细妹道:“叫姑妈。”
林姑妈怕碍事,站在人后。
听见清哑叫,她忙走上前来。
清哑对她道:“姑妈作证:是我要师兄剖腹,先保孩子。”
林姑妈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一把抓住她胳膊,严厉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的勇气呢?你的坚强呢?你吃了那么多苦,就这样放弃了,你甘心吗?你怎么对得起一初?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就算剖腹,也不是不能保住你性命。又不是没人做过剖腹,你何必说这些话!”
说着话,那眼泪就不住往下滚落。
这一刻,她对清哑除了钦佩,再无一丝怨怪。
清哑声音大了些,坚定道:“我会努力!若有万一,还请姑妈作证,是我要师兄保孩子的。”
眼珠一转,目光转向细腰,“你们也作证。”
她这是以防万一,不能连累刘心落不是。
方初不在家,只有她亲口嘱咐了。
林姑妈含泪道:“好孩子,先不说那些。你只管放心,会没事的!你一向福气好,这一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清哑道:“谢谢……姑妈。”
林姑妈再忍不住,转身疾步冲出产房。
刘心见都这个时候了,清哑不顾自身安危,一心只想保孩子平安,多一点心思还为他操心,也心头发堵,眼眶发红。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师妹,你放心,师兄也不是那么无能的,师兄也跟着师傅做过剖腹手术,师兄一定尽全力救你!”
说完,对那两个稳婆道:“待会你们帮我打下手。”
又吩咐众人:“你们都出去,一律在外伺候。”
细妹从外跑进来,刘心又对她和细腰道:“你俩也留下。细妹,把你们少爷叫做的白大褂和帽子拿几套来,你俩和这大娘都换上。”
细妹道:“是。”忙吩咐细柔去清哑卧房拿。
众人便都退出去,只除了稳婆和细腰细妹。
刘心也转身出去准备。
事实上,该准备的东西他早已准备差不多了,譬如手术刀和剪刀等器械已经让细柔拿去煮了;必备的药材方初事先就预备了,省得他跑回医馆抓药浪费时间,连白大褂和帽子都做了数套。
林姑妈正坐在堂上落泪,见他来了,忙问:“怎么样?”
刘心坚定道:“剖腹!”
林姑妈已然料到这个结果,听了还是心一沉,仿佛看到了清哑下场一般,憋闷得透不过气来,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廊下亮起一排灯笼。
她深吸了一口气,吸入一股花草清香,耳内听见叽叽啾啾的夏虫鸣叫,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可是产房那个女子却生死难料
赤心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