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诗青察觉到了她的僵硬,目光关切地望着她,她迅速调整了状态,借力燕诗青的手起了身。
跪得太久了,她乍一起来,腿肚子有些发颤,只好继续半依在燕诗青身上,眼神中不带一丝情绪,“谢大人不必多礼。”
谢嘉缓缓直起了身子,忍不住抬眸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太憔悴了,从未见过的憔悴,叫他一下子便想起了那个久远的梦中,在他怀中渐渐流逝生命的苏语怜。
苏语怜被他这样看了一眼,顿时浑身不舒服起来,脸色便沉了下来,语气冷然道:“谢大人这是在瞧什么呢?”
他一愣,惊觉自己竟如此放肆地盯着淑妃娘娘,未来的太后娘娘,立即低下了头,请罪道:“淑妃娘娘恕罪,微臣见娘娘过于憔悴,一时失态,还望娘娘保重凤体。”
他这番话倒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苏语怜沉默了片刻,示意燕诗青扶她让到一侧。
谢嘉跪在灵前,恭恭敬敬地行三跪九叩丧礼。苏语怜望着他的背影,眼眸中的哀戚褪去,转而浮现了一层森冷之意。
后宫妃嫔不得干涉前朝政事,但这几年,她曾不动声色地做过一些手脚,可惜却无法阻挡谢嘉的仕途。虽未及上辈子的礼部尚书之位,如今依旧官至礼部侍郎。
不过,她至少阻止了他陷害苏翎,陷害苏家,并抢先斩断了他在楚琅面前立大功的机会。
她也暗中查过,谢嘉对苏家的仇恨究竟来自于何处,却一直不得要领。谢嘉出身贫寒,怎么可能会和丞相府扯上关系呢?而且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这几年,谢嘉竟一直按兵不动,没有表现出过一丝对苏家的仇恨和不满,一切都风平浪静。
不,不可能会一直风平浪静的。
谢嘉行过丧礼,起身,一回首,便直直地撞上了苏语怜凝视他的眼神。
他心中一悸,竟难以移开目光,就这么僵着身子和她隔空对视。
灵堂前,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不知过了多久,苏语怜感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燕诗青小声地在她耳边道:“娘娘,晋王殿下来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看向了殿门口处,便见楚琅遥遥负手而立,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也不知看了多久。
第 17 章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谢嘉,撩开衣服下摆,恭恭敬敬地行了下跪礼,“微臣拜见晋王殿下。”
楚琅维持着负手的姿势,随意朝前走了两步。大行皇帝尚在头七中,外至文武百官,内至后宫妃嫔都是一身丧服,唯有晋王殿下却依旧一身玄色锦袍,腰系玉带,仿佛那身行头就长在了他身上似的。
但是没有人敢对此提出异议。
因而现下他不开口,谢嘉便只能继续跪在地上,不能抬头。
苏语怜方才乍一见他,莫名有些心虚,但很快又悄悄挺直了脊背。心虚什么?她又没做什么丑事,况且,晋王殿下也不清楚她同谢嘉过去的纠葛。
她偷瞄了一眼楚琅的神色,却刚好撞上他斜睨过来的眼神,那双含情又似无情的凤眸幽深难测,瞧得她心里又是一突,不假思索地问道:“不知晋王殿下此时前来,有何贵干?”
楚琅笑了,“淑妃娘娘此言差矣,臣弟来灵前,除了替大行皇帝守灵,还能做什么呢?”
苏语怜被他一句话堵得哽了哽,一时无言。
晋王殿下倒也不追问,继续道:“淑妃娘娘在灵前也守了好几日了,臣弟瞧着您脸色苍白疲倦,需要休息了。不如娘娘先行回宫,臣弟替您守着罢。”
此番话说得很是得体和体贴,苏语怜却下意识用狐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晋王殿下何时如此好心了?
她又飞快地垂下了眼眸,柔声道:“本宫不累。晋王殿下一番好意,本宫心领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燕诗青,眼见着晋王殿下面上淡淡的笑意消散,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息也瞬间由放松变为压迫。
晋王殿下未及弱冠之年便亲自上了战场,驰骋沙场,遇神杀神,遇佛弑佛,镇守北疆之地这几年,更是让那些番邦蛮族不敢越雷池半步。这样一个男人,偏偏又生得极为俊美,甚至是有些妖异,然而他一旦沉下脸来,便叫人完全不敢直视。
燕诗青被他的脸色吓得又扯了一下苏语怜的衣袖,力道一时没控制住,扯得苏语怜手臂重重往下一坠,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连忙抓住机会,用眼神示意。神奇的是,苏语怜竟然领会了她的意思。
可领会是领会了,不代表她一定要照着做。如今的晋王,容不得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但是守灵这件事,是她能为皇上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不会妥协。
苍白的唇微启,她面上的神色既哀且楚楚,“本宫只想最后陪皇上一程,相信晋王殿下一定会谅解本宫的哀痛之情,对吗?”
话音一落,灵堂里便又陷入了熟悉的沉默中。
苏语怜心中倒也不怵,这是大行皇帝的灵前,即便晋王对她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拿她如何。
半晌后,楚琅先开口了,“罢了,臣弟不过是担忧淑妃娘娘的身子坚持不住。娘娘执意守在灵前,臣弟也深受感动,自然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