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双眼湿濡地点头,道:“很好听的名字。”
“至于姓,就不要让他姓张或是姓纪了,也不要跟着安哥哥你姓长,长琼林不好听。”纪晴桐面露笑意道。
长安破涕为笑,问她:“那姓什么?”
纪晴桐道:“跟着薛妹妹姓薛吧,薛琼林。如此,他不仅有娘亲,还有外公。”
“还有外婆呢,老薛前不久找了个老伴儿,也是很好的人。”长安道。
“那就更好了。”纪晴桐道。
起好了名字,她轻轻揽住怀里的孩子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又对长安道:“安哥哥,我随身的行李中有一副画,是当年你带着我们去豫山赏枫时我画的《豫山秋枫图》,上面有他父亲的题字,你把这幅画留给他做个念想吧。”
长安点头:“我记下了。”
两人又絮絮地说了一会儿话,随着房里血腥味越来越重,纪晴桐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弱,直到后来,再无声息。
她对长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安哥哥,你若真想哭,等我走了,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但是哭过这一场,以后就再不要为我难过了,好么?”
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照进房里时,长安看着床上安然阖上双眼,却永不会再睁开的女子,有些失控地用手不停地抓握着自己的膝盖。然而比起内心受到的重创,区区肉体之痛又能阻挡得了什么?
穿越到这个世界整整二十年,长安头一次崩溃地痛哭失声。
第696章 纸鸢
三月初,宫里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发生得突然,却没有多少人知晓,也不能让更多人知晓。这件事就是,太后有喜了。
起初慕容瑛只是觉着自己最近老是胃里反酸,疑心自己肠胃失和,招了杜梦山来一搭脉,居然诊出有喜。慕容瑛这一惊非同小可,须知她平时招韩京伺候,事后都会服用药性温和的避子汤,从未出过纰漏,怎可能突然有喜?
这么一想,她就怀疑自己的避子汤被人动了手脚,于是派人去查。查来查去,最终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最晚到她身边,却与她的心腹一样有权使用她的小药房的白露身上。
白露被抓到慕容瑛面前受审,自是连连喊冤,眼看要被动用私刑,她也顾不上得罪人了,当着寇蓉的面指认她曾与太后的男宠张昌宗有私,而且张昌宗也是她杀的。可见她对太后早有异心,指不定这次的事也是她从中暗做手脚。
寇蓉仗着当初动手的人已经被她灭口,一径抵赖。
白露却道她因种花之故曾无意中听到寇蓉与那假扮花匠的张昌宗私下争执,张昌宗以他与寇蓉睡过,且被陛下身边的长福看到过为由要挟寇蓉让他来伺候太后,否则就要将其丑事宣扬开来。太后若不信,可派人去问那长福,看是否真有其事。
寇蓉压根不知自己当初与越龙那回荒唐事居然还有旁观证人,但白露既然敢这么说,想必确有其事,不怕太后派人去查,一时不由目瞪口呆。
太后何许人也,哪怕是一瞬的表情变化也休想瞒过她的眼,当下便断定寇蓉确实有问题。但她也没轻易相信白露,便将两人都关了起来。
另一边,慕容泓得到奏报,得知太后召见了杜梦山之后便将白露和寇蓉都关了起来,便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了。
他想杀她,却不能用一般的手段,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手利用攻击。所幸太后好淫给了他机会。她一把年纪,如今有了身孕,若是决定落胎,这般艰险之事,便是年轻女子也得去了半条命,她若因此而死,也不奇怪。更何况,她能对他一再下毒,难道他就不能趁她病要她命么?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且此乃丑事,稍微露一点口风出去就足以堵住下头的悠悠之口。
若她不落胎,那更是自寻死路,且不说她要如何遮瞒自己有孕之事,从有孕到瓜熟蒂落需要十个月,这十个月间,随便哪次意外都可以要了这老妇的命。
慕容泓自觉此番定能成事,心中却无多少畅意儿。杀了慕容瑛,于他而言不过等同于扫净一块肮脏之地,终于不再碍眼了而已。论高兴,能有多高兴?一句话到底,污糟泥潭里你死我活的较量而已,谁又比谁干净了?
如今最令他愁眉不展的,是年后他已经一连写了六道诏令去福州召长安回来,可别说回音了,派去的人连长安的面都没见着。以前是托病不归,现在,干脆连人都不见了。
若是长安执意不归,他该怎么办?他轻易放了她出去,却怎么也叫不回她了,该怎么办?
自陶行妹死后,他心中便始终有惶恐之感萦绕不去。生命是如此的无常和脆弱,哪怕他是皇帝,面对多舛之命运,也毫无相抗之力。陶行妹虽然去得突然,可好歹他见着了最后一面。他和长安相隔天涯,若一方有所不测,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她离开他已经整整一年又三个月了,这四百多天,他无一日不想她,想到如今,只要念起她,心里都能无端生出痛来。
他知道自己这是得了心病,他也知道这病该如何医治。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只要让他再紧紧地抱一抱她,他便可痊愈。
可是她不回来。
慕容泓心情郁结地去鸿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