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重重点头,嬉皮笑脸地推着他腰赶他去浴室。纪宁钧一走,她立刻长长吁出口气,身上汗都出来了。
阿姨将鸡汤递过来,她随手一指房间里的桌子,边往外走边道:“你就放那儿吧,我待会儿来喝。”
柏溪保险柜嵌在衣帽间里,别人家是用来放珠宝金条的,她不一样,里面装的全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纪宁钧第一次拎到她家去的蛋糕盒子,他给她写着“一起去图书馆”的纸条,他们一起吃馄饨时那家店的收银小票……
她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马大哈,拍戏串词是常有的事,偶尔连后一天要拍的戏份都准备错,郑慈宜有段时间直接喊她“柏没脑子”。
可有关于纪宁钧的这些,她居然能记得一一收拾好,这么多年她搬家搬了好几次,压根一点东西都没丢。
只是年数过得久了,纸张多多少少发了黄,有些又薄又脆,柏溪都害怕自己轻轻一掰,它们就化成碎片了。
摆在最上面的一层的明显是近期才收纳的新货,柏溪深吸口气将之取出来,上面“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还是刺得她眼睛疼。
这是在知道他出国几个月后,她找律师拟出来的一份东西。
当时,多少有点生他贸然离开的气,又在漫长的等待当中耗尽了耐心,有好几晚她根本睡不着觉,最后一气之下拖以前经纪人找了相熟的律师。
豪门离婚,多有博弈,夫妻俩为了一点利益,拖上一年两年是常有的事。柏溪不想那么麻烦,协议上直接放弃财产,只求速离。
只是那一刹那的再多勇气,等到她收到这铅印的文件后,忽然就如同戳破的气球那般,快速泄了出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看到了刚刚切割好的那颗白钻,被极致的美丽闪瞎了眼睛,所以暂时选择原谅这个男人的不辞而别。
还是心底里终是有那么一点意难平,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地问,都已经坚持那么久了,干嘛不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他就爱上你了呢。
柏溪现在翻着这份文件,立刻就想到了那天收到它时,痛苦、沮丧、失落,又愤怒、不甘、郁卒的复杂心情。
那天她甚至很少见地哭了,眼泪断了的珠串似的滚得处处都是,最大的一滴滴在了她的签名上,如今“柏溪”两个字已经晕得一塌糊涂。
记忆开始波动,柏溪的思绪倒是一片清明。
她现在既不会被轻易闪瞎眼,也不再痛苦的跟自己较劲,她还是想给纪宁钧一个机会,给这个婚姻一个机会。
这几天的事让她恍惚有一种纪宁钧其实是爱着她的错觉,应该是爱吧,放下一切就为了过来哄她,也答应会为她做出很多的改变。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她自己。
她越来越敢于在纪宁钧面前做自己了,以前为了迎合他的种种禁区早就解封,她现在甚至敢反过来命令他。
可柏溪并不清楚这到底是好是坏,不知道这究竟是意味着两个人关系的进步,还是她开始变得不那么在乎了。
爱是小心翼翼和恒久忍耐,但现在的她显然缺乏耐心。
柏溪轻叹两声,将这份离婚协议书塞进保险柜的最里层,压在他曾经给她带来过无数甜蜜的蛋糕盒下面。
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也给这个婚姻,给她自己,一次机会。如果……她是说如果,她会选择将之递到纪宁钧面前。
纪宁钧洗过澡出来,柏溪已经躺在床上。桌上的鸡汤已经放得很冷,她既没有吃,也没让阿姨上来收拾。
纪宁钧绕过去看了看,她躺在床上合眼闭着,看样子已经睡得很熟了。
他刚刚坐到她床头,预备再亲一亲她脸,她忽地把眼睛睁了开来,视线很深地直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点笑。
“是两周就回来吧?”柏溪朝他飞了一眼,张着两手要跟他抱抱。
“嗯,两周。”他将她抱起来,贴着她长发深深闻了闻,又略微局促地补充了句:“我一定尽量,老婆。”
柏溪点了点头,忽地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天天跟你在一块儿啊?”
“其实我要求一点都不高,就想每天都能看见你。以前我爸爸在部队那会儿,经常一出任务就是好几个月,领导还经常把他调到这里调到那里,弄得我们一家三口总是不在一起。”
柏溪很少提自己家的事,这几天倒是陆陆续续说了很多。
柏溪:“那时候我就想,要是天天都能见到爸爸,那该多幸福。等我长大了我又在想,找老公一定不能找他那样的,哪怕没什么本事,只要陪伴就好了。”
纪宁钧心口倏地犯痛,自我解嘲般说:“那怎么养你呢?”
“我养他也可以啊,我在外面赚钱养家,他在家里貌美如花。”柏溪说着忍不住笑,又叹气:“谁知道造化弄人,找了个比我爸爸还忙的。”
纪宁钧咬了咬牙,跟她头抵着头:“对不起,老婆,我暂时可能——”
柏溪不太想听地打了个哈欠,从他怀里滑出来,懒洋洋地倒在床上:“困死了,我想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纪宁钧帮她掖好被子,听到她鼻息很快变得平稳,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